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秦时明月聂卫)神魔恋   作者:月下广寒 文案 没有人愿意去抗衡那种力量。多少阴谋在绝对力量的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击。你要战,便来战,理法皆不论,强者定生死。卫庄便是想成为这样的人。 光鲜亮丽的表象正是他们用来实施自己计划的坚固外壳。多么正直光明的人啊!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即使天空坍塌,也无法阻隔希望。盖聂应该是这样的人。 但是!!!!!! 如果盖聂成了前者,卫庄却成了后者,这种错位的人生,带来的究竟是怎样一种颠覆......而如果这两人有了婚约,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内容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盖聂,卫庄 ┃ 配角:红莲,旭,夜,龙 ┃ 其它:异世大陆,神子,真王,血盟之约   楔子   神魔历221年,一则古老的预言打破了这个大陆近两百年的和平。   那被尊称为“大贤者”的圣人,运用他比星海还要浩瀚的知识,和世人望尘莫及的智慧,为这片土地刻印下了未来。在他闭眼长眠的那一刻,整个神魔大陆的上空都在回响着同一个声音——“雏鸟若不啄破蛋壳,必将倾覆于世界!”   从那一天起,神魔大陆沸腾了。这片土地开始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乱。曾经被尊为真理的信仰开始垮塌,影响了近两个世纪的秩序濒临崩溃;那少数虚伪的正义被剥下面皮后,让真正的正义也同它一起堕落成为邪恶的化身;拥有慈悲之心的盗贼扬起正义的风帆,成为了革命的代表;战争成为强者的荣耀,士兵人人以战死为荣,再听不见妻子和孩子的哭嚎;阴谋与霸道成为智慧的象征,圣洁廉明则被狠狠地践踏到脚底;身体的享乐被奉行至上,灵魂的追求总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不懂人心的王者被奉为神明,本该仁者无敌的领袖却惨死于疯狂的臣民……   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史称“时代大暴走”。   1 暴走的时代   很多人爱蔷薇,因为它芬芳,有刺,娇艳。   旭也一样爱着蔷薇,那是因为曾经有个男人对他说过——卫·艾斯特·旭,你知道蔷薇花的花语吗?那是虚幻的美丽,就如你一样,虽然时而洁白,时而艳红,但却无一例外,都美丽得如此虚假。   “虚幻的美丽啊……”旭一边蹲在地上给心爱的蔷薇们细心地浇水,一边浅笑着自言自语。   落日的余晖洒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给这个美丽的男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了整个蔷薇园的花朵。   卫·艾斯特·庄站在蔷薇园的入口,看着这满园粉嫩的花中精灵们,还有那个不输精灵面孔的男人,淡淡地开口,“父亲大人。”   旭用缓慢得近乎优雅的速度转过头,看着园口的少年露出了温柔的笑,“庄,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儿子。”   卫庄微微低头,表示自己接受他的欢迎了,但是看在旭的眼里,就只剩下无趣了。十六岁的少年还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和伪装,只是自然而然的光芒四射着,短而细碎的银色头发,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桀骜不驯的脸庞,纤细却又不失力量的身材,很像是……从前的自己。   旭放下喷水壶,伸手把卫庄招进来,温和地说道,“一路辛苦了,成果怎么样?”   “非常简单。”卫庄挑起一边嘴角,似乎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十分轻松。   旭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卫庄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字之后,手指微微用力,似乎在强忍怒火。一个月前他被派去光伊国的边境巡视,平定边境的小小匪寇,身为光伊国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光伊之主,卫庄深觉父亲小题大做,不过在他轻而易举地搞定了这件小事之后,却发现那里又出现了成倍的流寇,实在让人不能不气愤。   “不要生气,我的儿子,这个时代已经在暴走了,任何事情不能用任何尺度去衡量。”旭轻声安慰道。   卫庄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   光伊国的领袖被称为“神子”,而现在继承了“神子”之名的人,便是眼前的优雅男子,自己的父亲。卫庄想,这样的性情对这个称号真是一种讽刺啊!   “时代即将垮塌,三年前大贤者的预言正是为新的秩序埋下了火种,这一点,已经无法避免。”   卫庄淡淡地说道,“父亲大人不要忘记,如今的秩序正是由我们建立的,如今的光伊神子几乎是半个大陆的信仰,一旦秩序崩溃,最先从云端坠落的,恰恰就是我们。”   “那庄你的意思呢?”旭笑得同名字一般温柔和煦。   “镇压!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一次不能斩杀殆尽,那就定期扫荡,流寇可以为祸,但不能为患,总有杀尽的一天。”卫庄眼中冷光四溢。旭轻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卫庄立刻感觉到一股山岳般的气势从周身涌来,让他浑身的杀气无法蔓延,只能咬牙忍受着这股气流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周身,然后转回自己的身体里。   看到自己儿子有些难看的脸色,旭把手拿开,轻轻说道,“抱歉,庄,你不适合这样,你是我儿子,是未来的神子,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杀气呢?待人待物要平和一点,怀有慈悲之心。你看,你连花都不懂得珍惜。”旭心疼地看着脚边枯萎的蔷薇。   卫庄:“……”别叫我儿子!那破花才是你儿子!你以后叫它去替你平叛!   “庄,其实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似乎感受到了儿子的不悦,旭抱歉地笑笑,然后扯开话题,“雏鸟若不琢破蛋壳,必将倾覆于世界,所有人都在为推翻旧秩序而努力,庄,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   “……”卫庄疑惑道,“你是说——改革?”   “看似镇压的改革。”旭纠正道。   卫庄点点头说道,“是个好办法,但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同意。”光伊作为大陆两大霸主之一,进行的任何举措都会受到来自对手和附属国家部落的瞩目。更别提这种所谓镇压式的改革了,只怕会给更多的革命者借口,让光伊的制度缺陷无限扩大。   “是的,但是庄,我之前说过了,如今真正可怕的已经不再是对手和敌人,”旭又重新拿起喷水壶,弯下腰给他心爱的花儿们浇水,脸色闪过一丝快得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狰狞与狠戾,“没人能打得过时代和潮流,没人能——”   卫庄静静地看着他给他的“儿子们”喂水。   旭继续用那张平和的脸说道,“事实上,半年前我和真魔国的真王陛下达成了协议,暂时抛开个人恩怨……其实,我觉得光伊跟真魔国并没有什么恩怨,一直是他单方面的情绪,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过,当然我的父亲,你的祖父和他的老师可能有一点私怨,不,或者是我的祖父和他老师的老师之间闹过那么一点不愉快,天哪!他也真是太小气了,真不愧是魔王……”   卫庄继续沉默,事实上他觉得那位真王陛下应该是相当出众的男人,未见面只是耳闻,传说中能屠龙的男人,肯定要比自己这个父亲要可靠得多,虽然他们齐名——生不见神子之眼,死不见真王之剑。神之眼,魔之剑,悬挂于神魔大陆的两道圣光,传说中大陆恶行的最高审判,无人可以逃生。   待旭自己一个人把话念叨完,才发现话题已经被自己扯得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抱歉,我继续说,我和真王陛下达成了共识,两方结盟,来共同抵抗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威胁,庄,你知道的,即使对方是命运,是预言,我们也不会认输。”   “可靠吗?将近两百年的宿怨,父亲大人,对方可是魔物!”说是这么说,但是卫庄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思。   “口头协议和书面文章当然不可靠,所以我们决定用一种古老,愚蠢,而有效的方式。”旭微笑道。   “联姻。”卫庄点头,表示理解。   “抱歉,庄,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责任和臣民,必须得牺牲你的幸福了,有付出才有收获啊!”旭略带歉意地说道。   卫庄很想说,这跟牺牲和付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区区一场婚姻换来一个强大可靠的盟友,一个坚实的后盾,自己在前方突击的时候不用担心有人渔翁得利,没有了后顾之忧,而且真魔国公主还是个出了名的美人——这笔账,怎么想都划算。   但是卫庄没有说,因为他知道,父亲的面具带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以为那是真实,卫·艾斯特·旭,认为自己既慈悲又善良,常常为一朵花的枯萎而忧伤。   “不过,说不定你会喜欢上他的,庄,那绝对是个能匹配你的优秀孩子。”旭又安慰道。   卫庄还是没有说话,他正在思考,应该如何驯服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而此时,墨蓝近绿的海洋之上,一艘银白色的巨舰正在缓缓航行,偶有风浪打来,却不能撼动其分毫,沉稳得如同山岳。   2 政治联姻   真魔国王舰的甲板平稳而宽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船舷后。她面对大海,身上穿着红色的简易军服,单手叉在腰间,显得身姿非常窈窕,精致而秀美的面容上化着淡淡的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纯性感又英姿飒爽。可是此刻这张清纯美丽的脸上却十分的忧虑不满,身后刀剑相击的声音不停地传来,终于让她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我不明白!”少女维持姿势,肃然转身,冲甲板中间的人大声道,动作像所有军人一样标准。   “不明白什么?”回答他的是少年清朗但是不失稳重的声音,伴随着海洋的波涛和刀剑的碰撞,少年用剑挡住其中一个部下刺过来的利剑,一边淡淡地反问,一边缓缓抬起头来。   他还未成长为男人,所以那是独属于少年的英俊,一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似乎拥有和世界对抗的勇气,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张脸,这个人的话,那么就只有——神采飞扬。   四个优秀的部下同时围攻,他仍然不落下风,那成年的男子们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刀剑一边惊叹对手的实力。何等优秀的天赋,何等强大的潜力,那飞扬的眉眼,那冷漠的气质,这就是他们未来的领袖,未来的王!   少女的不满和焦躁被对方忽视了个彻底,于是更加地不满和焦躁,“为什么?兄长大人你究竟为什么——要和那种——虚伪的——艾斯特结婚啊?——那群自以为是的可笑的神的后裔。”   少年反手挽了个凌厉的剑花,将身后的偷袭隔开,冷冷地回应道,“责任。”   责任?哦!见鬼的责任!少女愤怒地伸手拔出腰间的剑,向众人中间的少年冲去,其余四人停了一瞬,然后纷纷退开,留下中间的少年和少女打斗。   虽然是少女,但的确战力惊人,真不愧是真魔国的公主啊!美貌与实力并存,红莲公主殿下。   少年对自己的妹妹有着明显的无奈,不得已收敛了三分实力,和她动手,如此倒也不算打得太难看。   高大冷漠的身影慢慢从船舱里走出,他看了看甲板上的情况,弯腰捡起一开始被少年丢在地上的剑鞘,一步步地走进甲板中央,退后的四人感受到身后的气势,急忙行礼退避。   “唰——嘣——”两声响,男人缓慢地走到战局中央,轻轻抬手,挑飞了两人手中的剑。   沉浸在打斗中的少年和红莲立刻微微躬身低头,恭敬地叫道,“老师——”   男人没有应声,而是从他们中间越过,走到刚刚红莲站定的地方,漠然地看着蓝得有些过分的海洋。   “臣等告退。”四个部下识趣地躬身后退,然后进了船舱。王室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要参与为好,知道的多了,死得快——愁死得快。   “你不喜欢这个婚姻?”男人开口问道。与少年少女的军服不同,他身着黑色的风衣,映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冰雕冷硬的俊脸,让人陡然生惧。   少年沉默,这个……说喜欢好呢?还是说不喜欢好?   红莲见自己的兄长无言,嘴唇动了动,还是开口了,“老师,为什么?就算要结盟,也不一定非要用兄长大人的幸福为代价啊!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男人转转眼珠,用眼角瞥了焦急的少女一眼,后又转回去,用后脑勺对着她,冷漠地说道,“不一定非要他。”刻意在“他”字上加了重音。   红莲:“……”   其实本来说好联姻的是自己,可是她绝不愿意要一个整天叫嚷着慈悲宽容的人做丈夫,她的婚姻必须要自己主宰!为此,她不惜对抗自己敬若神明的师长,并绝食抗议,方才得到宽赦。可是随即得到了消息却是……   少女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告退离去。少年只好委婉地劝谏,他低垂着眼皮开口道,“老师,其实用红莲联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男人没有说话。少年便也不再言语。   两个闷罐子对着闷了许久后,还是男人先开口,“聂,你是真魔国的王储,即为真魔国未来的王。”   “是。”少年的声音恭敬而虔诚,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神明般的存在,遥不可及,不可战胜。   “生来享受比别人更美味的食物,更华丽的衣饰,拥有较之其他人更尊贵的信仰,和更昂贵的生命,被世人所仰慕和崇拜……”男人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少年,也就是盖聂,依旧低垂着眼皮。他很想说,老师,我并非生来如此,我和红莲是被您从贫民窟里捡回来的。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不是老师说的,这个男人说话不是这风格。如此感同深受,慈悲深重的话倒更像出自那位传说中生来高贵、悲天悯人的神子之口。   男人似乎也发觉自己不适合这种煽情的话,他记得以前那个整天笑得一脸灿烂虚假的人经常会向他抱怨——每次他讲大道理,他的儿子都会腹诽他,可爱极了。   这孩子也在腹诽我吧!男人想,在别人看隐藏得很好,可是自己看得却十分明显的眼神,透露出不认同。确实,小孩子努力收敛却隐藏不了的小叛逆,有点小可爱。   回神只需要一瞬间,男人轻易地将眼角分出的余光收回来,继续冷硬地说道,“既然身处此位,就应当有此觉悟,当你得到了某种东西,不管是否如你所愿,你也必须付出与之相等的代价。”   声音话语冷酷无情,仿如冰封的积雪,难以消融。这才是这个男人,盖聂想,他的恩师,他所信奉的神灵。   身在此位,必要付出。这个觉悟,自己有,红莲却没有。所以老师才利用这次机会给她施压,现在她深觉自己连累了兄长。虽然仍旧在为自己挣扎着,但是又确实已被内疚之心淹没。这样一来,若是下次再需要政治联姻,她必然不会退缩抵抗了罢!可怜的傻丫头,她还没有想过,神魔之间的联姻,若不是两国王储亲自上阵,谁又会真正信服?整个大陆几十万万双眼睛在看着,是联盟还是对抗,是暗暗建立新秩序,还是等待被别人推翻,都寄希望于自己……还有那位未来的神子殿下身上了。   3 那一刻,世界上的蔷薇都盛放   卫庄对着镜子,伸手扣上白色的披风。   镜子里的少年修长纤细,但是并不显得瘦弱,是少年独有的优美身形。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军装,那是神之后裔的特权。华丽但不繁复的搭配,白色的底服嵌上金色的勋章,左边是一面白色的小披肩,上面绣着艾斯特家族特有的蔷薇族徽,绝顶的设计,绝顶的人。   简直是完美无瑕。卫庄对着镜子挑起一边的嘴角。感谢神赐给他这样一副好皮相,会帮上大忙的。   “大人,伊莲夫人和雪小姐在外面等您。”一个少女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少女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和一双多愁善感的美丽眼睛,她是艾斯特王室的仆人,卫庄忠心耿耿的侍女——艾琳,神的信徒。   “我知道了。”卫庄缓缓地转身,越过她走到自己宽敞的卧室门口,伸手打开门。   外面的日头刚刚好,既不温暖也不寒冷,很适合迎接那种不太受欢迎的贵客。卫庄下了台阶,向对面站着的两人走过去。那是两个美丽的人,一个如晨曦般美好温暖的女人,还有一个像精灵一样的少女。   “你好,母亲大人。”卫庄微微低头叫道,恭敬而疏远。   “你好,我亲爱的儿子。” 美丽的伊莲笑得温柔,她穿着一件浅白色的纱裙,高贵优雅得无法言喻,此刻她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点头回应道,”你今天比太阳还要耀眼。”   “谢谢。”卫庄公式化地回应道。   “你好,兄长大人,”少女微微提起蓝色衣裙两侧的裙角,将左脚放到右脚之后,端庄地行礼,笑得甜美,“感谢让我参加此次的欢迎会。很高兴能帮上忙。”   卫庄轻轻地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感到万分荣幸。”少女收礼。她的母亲和神子的夫人伊莲是亲姐妹,所以按理说,这位未来的神子是她的亲表哥。她这位表哥,拥有耀眼的外表,良好的教养,优秀的能力,强大的家世。虽然这人从未说过什么关切的话语,但是亚斯·雪依然坚定地认为,她的表兄大人很温柔。   “我们走吧!让客人久候,是主人的失格。”卫庄淡淡地开口说道,心里却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传说中的真王陛下,真想早些看看那把屠龙的剑,那个屠龙的人啊!   艾琳低头恭敬地送三位大人离开,而后抬起头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心不自觉的淌过一股暖流,多温柔的人啊!即使面对的是一场政治上的婚姻,即使对和魔物见面如此的不愿,他也不会失去自己的高贵与尊严。   艾琳双手交叉,虔诚地祈祷。感谢神赐予我们这样慈悲的王储。神啊!您忠实的信徒正在此为她的王祈求,请您庇佑他吧!为了我们甘愿舍弃自己幸福的人,内心如此温柔的人,至少让他看到希望……   光伊的河流延伸至王都,再加上神魔联姻的消息已经在大陆蔓延,所以真魔国的船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目的地。   红莲率先从船上走到船阶第一梯,看到底下空无一人的草地,她皱眉不满道,“竟然没有人来迎接吗?光伊的礼数还真是差劲!”说着往梯阶下走去。   盖聂跟在她身后走下,淡淡地说道,“被允许踏入神的领土,对方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兄长大人你也真是想得开,难道你不想看看自己未来的伴侣究竟是什么样的吗?”红莲单手叉腰,用眼睛斜他。   “我更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神子殿下。”盖聂四处扫视,据说这里是光伊最为繁盛的一处水路,可是现在既没有船只,又不见人影,说不定光伊王室已经准备好了最盛大的欢迎仪式。   “来了。”一声冰冷坚硬的话语传来,盖聂和红莲转身仰头,看到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船的最高梯阶上,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不远处。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个白色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五步远。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为何他们完全察觉不到?多可怕的实力!   那身影穿着白色与金色搭配的简易军装,胸前佩戴着艳红的蔷薇勋章,一头白色及腰的长发映衬着无比秀美的脸庞,堪称绝美。   “见过神子殿下。”二人立刻单膝跪下,单手放到胸前,低头貌似恭敬地叫道。按照礼节,身为王族尤其是王储,是不需要向其他国家的王行跪拜大礼的,但是唯有两人不同。   他们不仅是两个国家的王,更是世代作为神魔大陆的信仰而存在的精神领袖。通常以一个国家而非联盟的实力分裂大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霸主。神魔大陆世袭的两大霸主——光伊神子,真魔国王。   “欢迎来到光伊,亲爱的真王陛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旭似乎并没有看到恭敬行礼的少年少女,而是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男人,摊开双手,摆出毫无防备的姿势,温柔地扬声冲他问道。   虽然并没有被回答,可是盖聂和红莲却感觉到有一种温柔而强劲的力量将他们缓缓托起,二人识时务地站起来。跪拜是为了礼节,站起才是真魔国王族的骄傲——面对艾斯特家族,拥有对立信仰的他们即使身体服从,心里也是会抵触的。   “哪里,有劳神子殿下独自来迎接,十分惭愧。”男人静静地看着底下的美丽男子,眼神深沉而淡漠。   旭抬手掐掐眉心。这是下马威啊!身为同阶的王室,对方全部出动,光伊也应该拿出足够的排场来才对,可是……   “其实是我太仰慕真王陛下的风采,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提前来了,孩子们随后就到。能否先随我回使馆休息?”旭笑得一片真诚坦然。   真王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笑得像蔷薇一样的男人,淡淡说道,“神子殿下真是太……谦虚了。”   就算达成协议,也绝不能让步,否则就是将权益拱手让人!旭让卫庄押后赶来,就是希望争取点什么。不过他也早该知道,真魔国现任真王夜,绝对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角色。在双方都不会撕毁协议这个大前提下,两个人可谓是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红莲转眼看了看自己的兄长,盖聂冲他微微摇头,示意她别管,这样的两个人,就算打个招呼,段数也不一般。   “抱歉,我来迟了。”一个温柔得像云朵一样的女声传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盖聂偏头看去,一个美丽的女人,应该是神子夫人,她身侧也有一对少年少女,那少年应该是光伊的王子。   神的后裔吗?这是他未来的伴侣……盖聂看向那个少年,似是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跟在伊莲身旁的卫庄微微抬起头……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时间静止,盖聂能感觉到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眼里倒映出一朵美丽的红蔷薇。明明看上去就是那么纯白的一个人,盖聂却明明白白地看到那种血染的风采。   “欢迎来到光伊。”   那少年淡淡地开口,清脆而美丽。   就像红宝石掉落到地面上之后,碎裂的声音,盖聂想。   4 命中注定的相遇   真魔国之少年王——盖聂,乃神魔大陆希望之星。曾被掩埋进土里的珍珠,被地狱盛开的烈火灼烧,发出血色的光亮,终于被尊贵的王者所挖掘。从此接受骨肉转变的洗礼,重塑信仰之门,历经冰与火的考验,最终站立于此。虽担魔之名,却有神之姿,故封号“辉夜”,意为黑暗之中的主宰,引导光和暗的走向。神魔大陆最高教廷在此确认,正式认可真魔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盖聂,为真魔国王储。   卫庄看着眼前身穿黑色军装的少年,脑海中莫名想起这么一段话。那是他次年被立为王储的时候,在圣地加纳的教廷中,偶尔从真魔国碑刻上看到的。比他还要小一岁的少年,比他还要早一年当上霸主的继承者。   卫庄当时立在碑刻之下,看了很久,最终划破自己的手掌,以血为证,一字一顿地立下誓言——此身不死,必要与之为敌。此身若死,便化身为蛟,与他相斗万万年。吾以继任神子之名立誓,此魂不消,此志不变……   “谢谢,打扰了。”盖聂眨眨眼,破碎了瞳孔中的红蔷薇,也淡淡地点头还礼。   旭轻笑了一声,招呼道,“庄,雪,过来先见过真王陛下吧!”   卫庄转头,看向瞬间从船上移动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高大男人,他正站在他的两个学生身前。   伊莲双手垂在腹间,微微点头。卫庄单手横在胸前,跪下行礼。雪依旧低垂着头,提了提裙子,不过比起见卫庄,头低的幅度更大一点就是了。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夜微微点头算是向伊莲还礼。卫庄和雪闻言也站直了身体。   “哪里?”伊莲笑得高贵温柔,“这是我的儿子,庄。这个是我们光伊的明珠,我的外甥女,雪。”   夜点点头,“盖聂,红莲,我最优秀的两个学生。”   双方见礼,盖聂和卫庄一个冷漠,一个冷淡,红莲皱眉,有点不解地看着卫庄,神族,难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传说中的那么虚伪奸诈?至少这个人看起来很真实……   旭看着他们,笑得同样温柔,就像是张假面,永远不会改变。   “红莲公主殿下,请问是否愿意陪同我去看看光伊的美景?”雪笑得甜美无比。   “啊?啊!当然,我很荣幸。”红莲虽然也是公主,但是她当过兵,自然有一股飒爽之气。同时这也是因为礼仪教育的不同,至少她永远不会提裙子行礼。   卫庄看了一眼那一身火红的少女,那美丽窈窕的姿容,那英姿飒爽的气质,真魔国的烈风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红莲本也没有来得及移开自己的目光,此时恰好与卫庄相对而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她心中突然莫名地悸动,这样的人,这样优秀的人,本该是……她的丈夫……   “那我也一起去好了,真王陛下,逗留本国期间,请您务必事事尽兴。”打好招呼后,伊莲随着少女们离开。   “那——庄,你也陪辉夜王子去四处看看吧!务必让他尽兴啊!”旭提醒道。   卫庄点点头,盖聂随他一起离开了。   “看起来真是和谐啊!”旭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道,“相信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夜顿了顿,然后生硬地开口,“神子殿下还真是看得开啊!”   “真王陛下对庄不满意?”旭温和的笑着。   “他不太像艾斯特家族的人,”夜冷漠地开口,“和我见过的两代神子都差太多。”据说这孩子的封号是“熙德”,指天下无双,有大德之人。不过就现在看来,显然名不符实。   “那孩子也不像你。”旭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反讽,反而很真诚,“真魔国的教育无法散发出那种光芒。”   “看来神子殿下应该接触一下真正的真魔国教育。”夜用眼角斜了他一眼。   “可惜我没什么兴趣,倒是真王陛下可以好好了解一下我们艾斯特家族的传统,我们真正的共同之处不在表面,而在心里。”   “蔷薇盛放般的内在?”夜问得深奥。   “至少不是代表野蛮的暴力符号。”旭依旧笑得温柔,答得也模糊。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冷漠严肃,一个浅笑真诚,好似多年的老友在沟通交流,十分和谐——表面上十分和谐。   盖聂跟在卫庄身后走着,两人一路无言,卫庄带他去的是光伊的王宫,是他们一行人下榻的地方。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当这个人的导游。他更愿意花时间跟那位烈风公主红莲殿下去好好聊聊。   “那是哪里?”盖聂突然看着某个方向,停下脚步问道。   卫庄也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父亲大人的蔷薇园。”   “神子殿下的蔷薇园——”盖聂想了想,“我可以去看看吗?”   “……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卫庄挑挑眉毛,领着他过去,“你好像知道这个地方?”   “老师曾经说过。”盖聂回答道。   “哦?真王陛下怎么形容?”   “很美丽。”也很不真实,当你第一眼看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所有的花朵都比不上蔷薇的美丽和虚假。   “那真是很高的评价了。”卫庄客气道。   “你喜欢蔷薇吗?聂。”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   “你会喜欢上的。”男人说道。   我喜欢上了,老师。盖聂想。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景色,刺目的红,无垢的白,交织在一起,被一个不甚宽广的地域束缚。就像此刻站在花海中央的那个人一样,看上去那样圣洁,可是却又浑身都透露出一种鲜血搬的艳丽。虚幻得不像现实,美丽得惊心动魄。   卫庄回身看了看不远处,花园口的那个人正看着自己,一脸的深沉淡漠。卫庄微微勾唇,弯腰折下一枝红色蔷薇,走回那人身旁,挑着尾音笑道,“如何?是否同传闻一样美丽?”   “不,”盖聂反驳道,卫庄挑眉,盖聂继续说道,“比传闻中更加美丽。”   卫庄稍稍低头,伸手嗅了嗅手中的蔷薇,“王子如此的盛赞啊!它真是该感到荣幸——”   “可惜一经攀折,它就该枯萎了。”盖聂看了看卫庄手里那一抹娇艳欲滴。   卫庄不以为意,“这是我准备送给未来伴侣的礼物。”像血一样的花朵,正适合那个像火一样的少女,同样的娇艳,同样的热烈。   盖聂微微顿了顿,然后伸手“接过”卫庄手里的花,淡淡地说道,“谢谢。”   卫庄:“……”好像有哪里不对——   5 血盟之约   卫庄疾步向前走,眼中满是愤怒和不耐。身后的白色披风因为他的动作高高扬起,有几分潇洒,有几分狰狞。   当他快要来到神子宫殿的时候,逐渐慢下脚步,收敛了脸上的负面情绪,恢复了特有的淡然表情,才抬腿迈了进去。   宫殿内间门口没有人守卫,卫庄隐隐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   “我不希望这次婚礼出现任何麻烦,人或者事都不可以,如果神子殿下你不能保证,那么我将采用强制的手段保卫真魔国的尊严。”是真王的声音,冷硬得像岩石。   “啊!不要这么激进,真王陛下,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光伊可不像真魔国那么□□……咳!我是说……绝对服从,五大家族的人都对此次的联姻很不满,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他们。”父亲大人的口气才真是让人不满啊!卫庄不孝地想到。   内室,两个人分别坐在一张大圆桌的两侧,泾渭分明。   “两国王储的联姻,让他们感到恐惧了吗?”夜冷冷地说道,“还是依旧抱着那种高高在上,鄙视世人的心态?”   “不不不,真王陛下,你真是太暴躁了,他们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失去艾斯特家族的庇佑而已,毕竟庄是我的独子。”旭好心地劝说道。   “真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夜冷笑。   “神子的传承和真王陛下家可不一样,你们只注重实力,而我们更注重血统。你知道,身体里如果不是流淌着艾斯特家族的血液,那么继承权是不被教廷认可的。”   “据我所知,神子殿下还有一个弟弟。”   “哦——是的,真不愧是真王陛下,我不仅有个弟弟,还有个可爱的小侄子,如果庄和辉夜成为伴侣,那么那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下任神子了。多亏了我亲爱的弟弟帮助,我们才能够顺利结盟。”   “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他接受这次结盟。”夜没有理会他的话。   “……真王陛下,你真是太小看阳的野心了。”旭表示自己很无辜。   夜抬头瞟了他一眼,讽刺道,“不,我只是不想太小看神子的手段。我想阳也一样。”   旭挑挑眉毛,有几分和卫庄相似的冷淡,“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位子。”   “……礼貌上,我应该附和。”   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阳提出的要求是,要庄和你心爱的学生立下血盟之约。”   卫庄准备伸手推门的手顿了顿……血盟之约?不会吧?!   “拒绝他!”夜猛地站起来,回答得十分凌厉。   “我已经答应了。”旭淡淡地说道,“在半年前。”   “神子,你不要忘记,这只是个交易,我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学生送给艾斯特家□□!”夜几乎算是咬牙切齿了。   “何等侮辱的言辞啊!难道我交付的不是我心爱的儿子吗?”旭的声音也难得有几分不满与激动。   “这世上所有的艾斯特都没有心,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我愿意接受,但是若是要我用自己的孩子去交换所谓的和平,我绝不接受。这是我的底线。”夜一字一顿地说,那不是他的观点,而是他的决定。   血盟之约,是神魔大陆上束缚恋人的最高法则。以心为盟,以血起誓,将我无垢之身心全部奉献给你,从此以后,再无人有资格触摸我的身体,无人有能力侵略我的灵魂,我将——为你而生,直到世界湮灭为尘埃。一旦签订了血盟之约,就意味身体与心灵的绝对忠诚。   “真是高尚无比的节操啊!”旭抬起头看着他冷笑道,“既然愿意利益交换了,何必保留那一点点的良善之心?如果我不答应,我亲爱的弟弟立刻就会站到对立面去,反对这次结盟。若是光伊同真魔国都不复存在,何必谈什么底线?”   “这些道理,去讲给你的弟弟和贵族们听,他们也是光伊的一份子!”   “可我是领袖!”旭的声音里带着风暴,“生来享受比别人更多更好的东西,所有人都将我的性命和尊严看得比他们自己的贵重一万倍……”   “把你那张虚伪的面具摘下来,卫·艾斯特·旭,”夜握了握拳头,冷笑一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公正廉明的圣者,只是一个被权利迷昏了头脑的蠢货!”   “真是够了!”旭慢慢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像你这种头脑简单,只依靠本能解决问题的人,真是应该好好教训!”   卫庄觉得如果他再不进去的话,这座神子宫殿基本就会变成瓦砾了。他敲敲门,然后拧开门把,推门进去,真王夜正在和自己的父亲喝茶。   “庄?”旭笑得温柔,“你怎么来了?”真王坐在他对面,脸依旧如石头般冷硬,没有任何暴怒的迹象,卫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都是幻觉。   “叫你们吃饭。”卫庄淡淡说道。   旭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转头,“那真王陛下,请跟我们一起去尝尝光伊的美味吧?”   “承蒙招待。”夜微微点头应道,声音无波无澜。   变脸好快,这两个人。卫庄心想。   6 看透人心的力量   光伊王都,从来都是安静祥和的,不管外界如何的战争侵略,灾难重重,在这座城池里,感受到的永远都是金色的希望,还有光明。   难得的繁荣呢!卫庄边走边观察四周,街道两旁的人有的冲他点头示意,有的鞠躬,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店铺的买卖看着也十分红火。除了自己被教廷认可时的庆祝仪式,还真是少见自己安逸温和的王都子民会有如此兴奋高昂的情绪。   “王子殿下,熙德王子殿下——”一个小小的少女向卫庄扑过来,卫庄几不可见地皱皱眉,不过还是任由她抱住自己的小腿,街道两旁的人都对他们露出友善的笑意。   父亲大人的亲民路线走得实在太过了,让他都不得不跟着虚伪起来,他可并不想跟一个没什么见解主张,只知道流鼻涕的小女孩儿一起说话!卫庄十分不孝地在心里捶打着父亲。   “你好,莉莉。”卫庄微微弯下腰,将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孩抱起来,尽量放轻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出自己的不满与冷淡,“好久不见了。”   “嗯——王子殿下,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你最近好吗?身体怎么样?神子殿下和夫人是否安康?”小女孩莉莉乖巧地问道。   “我很好,父母大人也都很好,你呢?你母亲的病好点了吗?”卫庄将她抱在怀里,边走边说道。   “嗯,母亲已经好多了,多亏神子殿下呢!父亲也说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好地建设王都呢!”莉莉天真的小脸上满是真诚与信赖。   “嗯——”卫庄应了一声。这孩子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因为没有钱为妻子治病去教堂跪求,恰好被路过的父亲听到。不过顺手而施的恩惠,竟让人如此死心塌地。   “王子殿下,听说你要结婚了是吗?”莉莉不好意思地捏着手指问道。   卫庄:“……是的。”   莉莉的脸上突然扬起大大的笑容,“恭喜你,王子殿下,祝你得到幸福。”   卫庄:“……谢谢。”他要怎么跟一个小丫头说这档子烂事!   莉莉脸红扑扑地从卫庄的怀抱里下来,扑到面前的男子怀里。   “啊!王子殿下,贵安。祝您和您的伴侣婚姻幸福。”是莉莉的父亲,一个老实淳朴又木讷的人。   “谢谢!”卫庄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淡漠潇洒的少年背影仿佛一朵被日光照耀的蔷薇花,几分不耐,几分狼狈,几分失落,都完完整整映入一双墨黑色的眼眸中。   卫庄曲着左腿,一个人坐在河边,正皱着眉头往河里丢石子。   不会在意,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不管是神魔联姻,还是别的什么,这些被信仰冲昏了头脑的人,永远都在美化他们的神。付出,牺牲,责任,臣民,他们永远都会用崇拜的眼神仰望,被时间发酵后,就会变成……道德绑架。父亲大人就是这样被那群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架在了高高的神坛上,想下来,都不能。于是卫·艾斯特·旭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所愿,我本慈悲,我必要拯救他们。该死的!谁来考虑下他们,谁来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意愿,艾斯特家的人是被逼迫成伪君子的!谁能相信?!   卫庄又狠狠地将另一颗石子投到湖里。他不想变成第二个旭!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如果不联姻,等待他们的——就是毁灭,怎么能为一场婚姻,一个伴侣,而将自己推向地狱呢?!   “抱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清朗又不失稳重的声音从卫庄头顶传来。   卫庄扔石子的手一顿,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当然可以,辉夜殿下。”眉头立刻松开了。   “你一个人想得太入神了。”盖聂慢慢地盘腿坐到他身边,然后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你不喜欢孩子?”   卫庄将石子丢到河里,淡淡说道,“怎么会?孩子是光伊的未来,一个没有新生力量的国家是不可能长久的——对于一棵粗状的大树来说,新生的绿叶才是它的生机。”   “……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就是神之一族的传统?”盖聂偏头看向他的侧脸,少年的俊美的确实有几分不像人类。   “哦?”   “你似乎并不需要去敷衍他们。”盖聂平静地说道。   “殿下可不要乱说,你从哪一点看出我是在敷衍?”卫庄平静地转头看他,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恐慌。他自认掩饰的足够好。   “每一点。”盖聂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你的眼睛,你的眉头,你的脸,你的动作,还有你说出的话,我都可以看出,你对刚才的事十分厌烦。”   “那你应该好好去看看眼睛。”卫庄不客气地说道。   “你很虚伪,”盖聂好似没听到他的讽刺,继续看着那张美丽的脸说道,“明明好战,自私,暴力,偏执,却偏偏装出一副温和,大度,和善,正直的样子,非常让人厌恶。”   卫庄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墨黑色眼眸冷笑,“那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家伙表面上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事实上却是个毒舌,自负,没脑子的野兽派!”   盖聂看着他,淡淡地回答道,“没有。”   卫庄:“……”如果同意跟这个人签订血盟之约,那我一定是疯了!   其实这是非常怪异的情景。   夕阳落下的河边,不吵闹也不寂静,河水静静地流淌,刚刚被少年投入水中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永不重复的图案。   两个少年坐得极近,表面看来黑衣冷漠,白衣平静,可是事实上他们的周围却萦绕着一种很强烈的情绪波动。银白色的眸子中渐渐泛出冰蓝色,墨黑色的瞳孔中也有血丝在蔓延,他们彼此对视着,呼吸几乎都要缠绵在一起,看上去好像要接吻一般,可是两位当事人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白衣少年的眼中微不可察地泛着冷光,杀意慢慢地从他身上涌出——宰了他,这个混帐东西,宰了这肮脏冷血的魔物。   神之子,整天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真是让人恶心啊!黑衣少年的眼中也流露出明显的嫌恶。   两人几乎同时读到对方的想法,纠缠了两百多年的神魔宿怨已经刻进他们的骨髓里,血液,信仰,力量,他们所接受的每一项教育都让他们无法在一个空间内共存。所以当这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几乎不用去花费任何心思去解读他的动作和表情,他们就像这书上的文字一样浅显易懂,让你能够轻易看透他的心,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与自己强势对立的个体,让一切变得复杂无比又简单无比。正是这样极端的对立带来极端的反感,极端的反感又会引来极端的注视,然后在这心里眼里都是彼此的情况下,同时万劫不复……   “啊!两位殿下,贵安。抱歉,打扰了。”黑色长发的少女由远及近,停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将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   杀意一瞬间遁去,卫庄微微向后仰头,避开对面少年的呼吸。对方已经收敛了情绪,虽然那张英俊的少年脸孔在别人看来,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差别。   “什么事?艾琳。”卫庄平静地问道。   “神子殿下和真王陛下请二位殿下速回王宫,教廷来使带来了下达给殿下们的谕令。”少女跑得有些急,说话还微微有些喘。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卫庄冲她点头说道。艾琳弯腰后退,然后离开。   教廷的人怎么会来?这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神魔联姻虽然是大陆的“盛事”,但是他们没有理由不经过召唤就擅自行动的。盖聂慢慢站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白衣潇洒的少年。   两百多年前,这块土地还不叫神魔大陆,只不过是一个战火四起,分裂割据,灾害蔓延,疾病肆虐的地域而已。首代真王和神子从乱世中崛起,分别用夹杂着勇气和智慧的强大实力,一路收割地域,臣民,和信仰。直到遇见彼此,再不能前进分毫。僵持了将近十年后,双方签订盟约,共同执掌此间大陆,开启神魔纪元。   而教廷,就是双方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而同意民间自发形成的组织而已。自那以后,经历两百年的时间,他们传承下来的教条已然将自己当做斡旋于神魔之间的和平大使了。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名义上的主权,但却一直被“供奉”着,历届神子和真王的任命都必须经过他们的加冕才得以承认。霸主们出现争端时,也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和平轰炸”,毕竟没有人愿意去背负对抗首代的名声。换句话说,教廷就是维系神魔大陆表面和平的棋子,这种情况下,他们出现的话……   “这只是个交易。”盖聂淡淡说道,“除了结盟,我们的婚姻并不意味着什么。”——所以神魔的联姻又非争斗,为什么要那群人介入?   “你是说,等时代危机过去,我们就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伴侣了吗?”卫庄看着他,一脸平静地问道——这个人果然还不知道血盟之约的事,不过教廷的人……是父亲大人吗?   盖聂沉默了一瞬,继续说道,“教廷虽然没有实权,但是那也只是相对于我们来说。”换句话说,它对民间及大部分国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毕竟是神魔缔造的组织,身后有两座巨大的靠山。   “所以你不想他们来为我们证婚?”卫庄挑挑眉毛。   盖聂发现话题被他带歪了,其实他只是想知道艾斯特叫教廷来有什么目的。   而这个问题,也是如今的真王陛下夜想知道的。   “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为了给我施压?”夜冷漠地看着身旁的男子。   旭看着正向这边慢慢走来的教廷来使,转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夜皱眉,自言自语道,“暴走的时代……么?”连首代亲自扶植的傀儡都耐不住寂寞了,也对,毕竟两百多年了……   旭不说话,这些人的确不是他叫来的。就算他想迫使真王就犯,也不会蠢到用这些棋子。要知道,教廷所有的权利都是他们的祖先赋予的,他们所做的调停说白了不过是光伊和真魔国互相妥协后的结果,经他们之口宣布而已。可是如今,棋子似乎不甘心只做棋子了……   “参见神子殿下,真王陛下。二位王上贵安。”来使拉翁携两名青年弯腰行礼。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可是看上去却有着四十岁的样貌,三十岁的活力,还有二十岁的野心。身后两个是他的侍从,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旭立刻笑得像朵花,“不管过了多少年,拉翁你还是这么有礼貌啊!这次来,可要在光伊多住些日子啊!”   拉翁笑得得体,“谢谢神子殿下的夸奖和热情。”   “怎么这么客气,太一还好吗?”   “东皇阁下一切安好,感谢神子的关爱。”   “他叫你来有什么事?”夜抬头瞟了他一眼,冷冷插话说道。   拉翁冲夜低低头,“东皇阁下谕令,请辉夜和熙德两位王子殿下前往圣地加纳举行婚礼仪式,届时东皇阁下将亲自为二位殿下证婚。”   时间静止一瞬,随后恢复正常。   “我说——拉翁啊!”旭慢慢地拖长了声音说道。   “是,神子殿下……你们先退下吧!”拉翁反应了一下,知道这个人又要撕破假面了。教廷身为神魔争端的协调者,自然清楚这两个都是什么货色。于是他挥手让侍从退下去。原地只留下三个人。   旭站在他面前,收敛了温和的眉目,挑眉嘲笑道,“ 不管心里怎么蔑视我们,表面上你还是这样一副恭敬的样子——这么多年,东皇太一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吗?”   “不敢。 东皇阁下千万叮嘱我,一定要对二位王上从内而外的尊敬,不然他可能就要派人去剖开乌鸦的肚子,收集我的身体了。 ”拉翁依旧笑得得体。   “非常好,看来他有反抗我们的觉悟。”   “神子殿下言重了,我们亲爱的教皇只是希望,能为神魔两百年后的化敌为友做一个见证。”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可能活不到我们相亲相爱的那一天了。”   “因为两位王上实际上是同床异梦吗?难怪东皇阁下总是感慨地说,想不到这一天真的还能到来。”   和这个老头子打嘴仗非常的痛快,旭脸上微微泛起光亮,表示自己兴致高昂。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的爱情,终于让他独守空闺的心蠢蠢欲动了吗?”夜淡淡说道。   旭:“……”最讨厌吵架的时候身边有这个人。   拉翁:“……”最讨厌跟旭吵架的时候他身边有这个人。   7 星辰的光辉   如果光伊的美好像是璀璨的日光,暗夜中银月的光辉是独属于真魔国的魅力,那么圣地加纳的星辰则永远要比别的地方要美丽万倍。   东皇太一推开窗户,抬头看着圣地的夜幕,灰蒙蒙的背景下,满天的星辰都像钻石一样闪亮,似乎每一颗都在向他低语诉说什么。   他是一个神秘的男人,高大英俊,但是却总像隔着一层纱,就算他站在别人的面前,那些人似乎也无法看清他的脸。神魔大陆的信仰中枢,教廷的最高负责人,世人敬称的教皇陛下,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拉翁——应该已经到光伊了吧?”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但是却不显得迟钝,反而有一种空灵和幽远,让人觉得无数回声在脑海里激荡。   “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应该就到了。”他身侧的女人回答,那似乎还不能称为女人,十□□岁的样子,应该说只是一个像月亮一样美丽朦胧的少女,那是一个叫做月的少女。   与月相对而立的是一个蓝衣男子,精致的面容不像是真人,他的表情十分冷淡,有种明显的反感。   “星,你——好像不同意我的决定。”太一背对着他们开口。   “不,阁下。‘好像’这个词用得不是很准确。”被称做“星”的男子冷淡地回答道。   太一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有几分无奈,“是的,你曾经明确地说过,你反对我召唤神魔之子来到加纳。”   “再次纠正,”星抬抬眼皮,“身为神魔精神上的附属组织,教廷本没有权利对其进行召唤,相反,我们本应该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太一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深沉,试图说服他,“时代已经暴走了,星,坐以待毙的时光结束了。”   “是的,阁下,时代确实暴走了。但是时代暴走的今天,我依旧坚定地认为,教廷最好的选择是依附于神魔。首代神子与真王对教廷领袖的加持,应该是保护您的后盾,而不是刺向前方的长矛。”   月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言语,星说话很不客气,一向如此。但是东皇阁下从来不因此去惩罚他,因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种可怕的忠诚。即使不同意东皇阁下的每一个决定,他也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他是教皇的左膀右臂之一,身上背负的是教廷的骑士道。没有一个聪明的主君会因为言语的不敬去伤害自己的骑士,即使那人真的很让他愤怒。   “你缺乏胆量、进取之心,以及改变时代的勇气。星,在今后的战争中,这将是你的致命伤。”太一看着他静静地说道,眼中的风暴开始汇聚。   察觉到主君的怒气,星微微低下头,“请原谅。对我来讲,时代的改变并不会比您的生命更尊贵。”   太一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瞬间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不会输。神魔统领的时代应该结束了,这片大陆分割了这么多年,也该重新建立起统一的信仰了。”   星看着他欲言又止,终于低头单膝跪地,“愿一切如我的主君所愿。”   如此不甘愿和不看好的表情啊!太一看着有些心烦,干脆转过身去,继续看外面的夜空。   星、月二人告退。   “太冲动了。”走廊上,如月般美丽的女子颇有几分无奈,“星大人,东皇阁下既然决意反抗,你为什么又要执意劝说?他不会改变决定的。”   “劝谏同忠诚一样,都是骑士的职责。”星继续冷淡着。   “可是未必会输,难道星大人不想终有一天,沐浴到由我们教廷缔造的荣光吗?”   星的脚步突然停下,神情变得很悲伤,“荣光?昔日首代神子同真王是何等的辉煌,最终还不是湮灭于历史和沙尘?神魔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们的主君?”而且他毕生追求的,不过是别人与生俱来的,神魔之子从一出生就享受的习以为常的荣耀,却要让这个男人用生命和心血去追逐,身为骑士的他,已经无力阻止这可悲的未来……   神魔大陆上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它的意思是,骑士是最接近贤者的职业——光明正直之心,与无上智慧等价。   月是个有野心的女子,所以她不能理解同僚为什么要止步不前。于是她岔开话题,“上次我去星大人的宅邸闲坐,发觉贵公子虽然只有年幼,但是十分聪明可爱,是否愿意让他学习我的阴阳术呢?”   提到自己的儿子,星脸上的悲伤化作点点柔和,“谢谢你,月大人,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名骑士。”   “真是遗憾。”月轻轻地叹气道。   星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月与星分手后,回到自己的宅邸里,一个同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美丽少女正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她看得非常认真,比东皇太一看得还要专注。如果说那位至高无上的教皇陛下能够听到星星的低语,那么这少女仿佛能和星星交流谈话。   “焱——”月轻声叫道。   被称做“焱”的少女回头,立刻站起来,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向月扑过来,“姐姐大人。”   月扶住她的胳膊,轻轻抬手拍拍她的头,温柔地开口,“别看了,回去睡吧!”   焱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吃惊地回头看着夜空。天上的星星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后,偏偏能看到那本来毫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两红两蓝四颗星星。   “怎么了?焱。”月摸摸她的头发问道。   “神魔星移位了。”焱看了一会儿星图,然后又回头定定地看着自己温柔如水的姐姐,认真地说道,“姐姐大人,神魔后裔往圣地加纳来了。”   月拍着她头的手顿了顿,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来了几个?”   焱看了看夜空,“两个,是神魔之子。”移动的星星光亮比其他两颗的要稍微暗些,应该是前几年才刚刚被认可的神魔王储。   神魔星并非独一无二,它们在被教廷认可的那一瞬间形成,直至死亡的那一刻消失——已经死去的神魔将会带着他们的星辰一同陨落。现在这漫天的星空中,只剩下一神一魔和他们的继任者,还有就是那个已经暗淡得快要消失的前代真王在苟延残喘了。   月笑着摸摸焱的头发以示夸赞,真是能干啊!她的妹妹,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优秀啊!   8 一时冲动   夜空墨色如洗,海水墨蓝似绿,银白色的巨舰缓缓在天海之间航行,远远望去有种迷离的美丽。   卫庄站在甲板上,双肘撑着船舷,一副闲散无趣的样子,只有那双抬起望向夜空的眼睛里,会偶尔闪现锐利的光芒,证明这个美丽的银发少年,并不像看上去这么柔和。   盖聂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这个人很美,而且美得非常正统,不是那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容貌。相反,那种贵族似的端庄与秀丽,优雅与气度,绝对不是什么妖艳绝色可以比较的。为什么?盖聂非常不解,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之辈,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好人?   听到后面的响动,卫庄疑惑地转头,看见是他,又漫不经心地转回去。   明明就是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为什么可以让人这么轻易地读出嫌弃?卫·艾斯特·庄,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魔咒?   “这么晚了,熙德殿下还没有休息啊?”盖聂慢慢地站到他身边开口,然后抬头看着天空,“这夜空真美。”   卫庄突然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很认真地问道,“恕我直言,辉夜王子殿下,你的心中是否对我怀有爱慕之情?”   盖聂也转头看着对方,那双墨黑色的眼眸逐渐倒映出一朵白色的蔷薇,然后他淡定地摇摇头,“并不。”   “我也是。我非常地讨厌你这个人,看到你就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感觉,我讨厌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所以想到以后将和你建立婚姻关系,我的心情就十分的烦闷。”卫庄的表情十分认真。   “……所以,这就是你半夜不睡跑到甲板上来吹风的原因?”盖聂抽抽嘴角,微微皱了皱眉。   “毫无疑问。”卫庄理所当然地点头。   盖聂微微做了一下深呼吸,以后要和这个人共同生活,他需要适应,他需要——适——应——   卫庄平静地转过头继续看星星,看在盖聂眼中,便是藏不住的得意。他以戏弄自己为乐!该死的!堂堂神的后裔以在口头上胜过魔族为乐!盖聂在卫庄记录簿上继好战、自私、暴力、偏执后又自动生成一条——恶趣味。   “熙德殿下,你真可怜。”盖聂又淡淡开口说道。   “嗯?”卫庄挑眉,“王子殿下何出此言?”   “明明如此厌恶我,不管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还是你与生俱来的天性,都让你对我怀有十分强烈的敌意,可是可怜的你,却不得不成为我的伴侣,从此以后,你的尊严和荣光都必须同我牢牢联系在一起,你看不惯我的所有言行,但是你却不得不容忍,甚至连闭上眼睛躲避都做不到,真是让人伤心啊!”盖聂的表情也很认真。   “……辉夜殿下,你这是在挑衅我。”卫庄的笑意没有到达眼睛。   “再同意不过了。”   卫庄后退一步,伸手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平静地说道,“久闻辉夜殿下剑术高超,谨以个人之名向殿下请战,希望殿下不吝赐教。”   “乐意之至。”盖聂也后退一步,拔出自己的剑,示意他放马过来。   真魔国国民勇武,魔族王室尤甚,而王室以真王为首,王储次之。 没有人愿意去抗衡那种力量。多少阴谋在绝对力量的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击。你要战,便来战,理法皆不论,强者定生死。卫庄便是想成为这样的人。   光伊皇族善谋,光鲜亮丽的表象正是他们用来实施自己计划的坚固外壳。多么正直光明的人啊!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即使天空坍塌,也无法阻隔希望。盖聂应该是这样的人。   只是可惜,现在恰恰相反,崇尚力量的人不得不收敛自己的秉性,装出一副温和的性情。而心中肩负着责任的少年却拥有了无限的力量,不需要再被道义压垮脊梁。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彼此最该成为的人,仿佛诅咒,仿佛预言,昭示着两人那注定不可分割的命运。   交战之时,卫庄手中的剑被对方斩断,那双银白色的眼眸出现了短暂的惊恐和不可置信,他从来不是弱者,所以不是他太弱了,是对方——太强了!   卫庄弯着腰喘息着,手中握着只剩下半截的剑,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闪动着兴奋的光。 他微微勾起嘴角,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这就是真王陛下的剑术?”   盖聂没有回答,只是反手将剑收回鞘里,然后脑海中对卫庄的印象再次生成一条——崇拜强者。   卫庄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只是随手将断剑丢在一旁,挑着嘴角几分讽刺几分自嘲地说道,“我开始期待我们的婚姻了。”有什么比把对手绑在自己身边更好的主意吗?   “真希望那不是因为我打败了你。”盖聂淡淡地回应道,同样几分讽刺,几分自嘲。   “你觉得我是受虐狂?”卫庄挑眉。   “真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崇拜强者的人都有自虐倾向,他们会轻易舍弃让自己幸福的,追逐让自己痛苦的,哪怕身心俱损,他们也会放弃玫瑰,选择荆棘。   “你知道血盟之约吗?”卫庄对盖聂的态度十分不满,所以他开始发动攻击了。   “真希望我不知道……血盟之约?”盖聂突然皱了皱眉。   “真希望你能保持这个句式。”卫庄讽刺道。   盖聂:“……”   盖聂的沉默引起了卫庄的不满,或者说不安。他现在能够确定盖聂并不知道血盟之约的事,但是他不确定这个人是否有勇气接受如此严苛的事实。   也许他不该说出血盟之约的事,如果这人退步了,那么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光伊,都将是一次大损失。卫庄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欠考虑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这种没有得到任何利益的时候,跟真魔国翻脸。   卫庄皱着眉,一边暗自懊恼,一边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丢面子。   “我从来不知道熙德殿下有这个打算。”盖聂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低沉,似乎很难开口,但是他仍旧说道,“我为之前的口不择言道歉。”   卫庄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前在光伊河边听闻教廷谕令的时候,他说过这场婚姻只是交易的话。但是显然,若是立下血盟之约,他们便不得不改变一下对对方的态度。   “哪里。”卫庄顺势下了台阶,故作沉吟道,“辉夜殿下,我想你应该明白血盟之约的威力。如果你需要自由,我想我能理解你,毕竟人心的天平都有两端,一边放着自己,一边放着世界。”   “那么熙德殿下,你的意思是……”盖聂看着他,那双墨黑色的眼眸越发的深不见底。   “光伊为神之领土,艾斯特乃神之嫡系,我们没有权利选择自私,但是我仍旧强调,殿下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卫庄脸上露出名为“诚恳”的表情。   盖聂眼中划过不知名的冷光,随后微微低头,“我并不会退缩,那么今后请熙德殿下多多关照了。”   “定尽我所能。”卫庄也微微低头示意。   二人友好的达成了共识……至少表面上很友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盖聂慢慢松开攥得死紧的手,闭上眼睛慢慢地深呼吸,他的心并不像刚刚谈话时那么平静。   那个人明明就是在诱导,一边大义凛然地说不介意退缩,一边暗示自己不懂得取舍,卫·艾斯特·庄,就这么想将自己控制在手心吗?!为了真魔国,他确实不能率先撕毁盟约,也绝对不能给他可乘之机!那个随时随地都在算计利益的家伙,想用血盟之约逼迫自己就范吗?   不管外面是如何的夜色深沉,船舱里的房间内却始终明亮温暖,白色的灯光,白色的陈设,以及躺在床上一身白衣的秀美少年,十分和谐。   卫庄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银白色的眼眸极度深沉,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身下行船的晃动也不能撼动他的思绪分毫。他的脑海中还不停地回想着刚刚真王继承人的话语。   卫庄其实并不想和任何人签订血盟之约,因为那与其说是誓言,不如说是拘束。身体和心灵,从此归另一个人所有,抽取己之魂灵,与另一个人交融。如果他失去生命,那么你也要随他一起化为沙尘。如此残酷的约定,卫·艾斯特·庄,怎么能接受?怎么能容忍自己被另一个人掌控着生命?   卫庄猛地坐起来,有些难耐地喘息着,他刚刚做了什么?自己是什么时候答应血盟之约的?不!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过,甚至父亲大人也没有当面提及,他竟然单纯地为了对抗那个人,决定了一个自己本来还在犹豫的问题!该死!那个人一脸平淡地说着血盟之约的事,卫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平,如此强大的盟誓在那人心中竟然不值一提吗?自己出于本能地搬起石头让他难堪,结果最后砸到了自己的脚?那个该死的能蛊惑人心的魔物!   同一艘船上,两个不同的房间,两个不同的人,两双不同的眼睛,却同时露出了同样的眼神,表露出了同样的信息——绝对不能后退!绝对不能向那个家伙认输!   敲门声响起,有几分急促,盖聂伸手打开,门外露出红莲的娇艳脸庞,“兄长大人。”   “怎么了?”盖聂问道。   “周围出现大量船舰,沿河顺流汇集,我们被围在中间了。”   盖聂想了想,问道,“沿河汇集,方向在哪里?”   “同我们一致,圣地加纳。”   “悬挂王旗,开路。”   “是。”   卫庄从玻璃窗向外看去,大大小小的船只舰队从周围驶过,全部顺流前往一个方向,据他所知,那里最近只有一件盛事——神魔联姻。   “看热闹的人还真是多啊!”卫庄嘴角挑起不屑的冷笑,然后自言自语道,“玩儿大了吧——亲爱的教皇陛下。”   9 欢迎来到圣地加纳   圣地加纳的土地,有点像棉花。卫庄总是这么认为,尽管这个认知只能持续三分钟。   长久的行船让卫庄的身体有点失重,所以他不得不在棉花上站定三分钟,好能够适应不摇晃的地面。   “本以为再次来到这里,该是加冕为王的时候。”盖聂在他身后走下来,淡淡地感慨。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脚底的变化而有丝毫不适,而且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熙德殿下,你还好吗?”   “当然。”卫庄淡定地回答道。   “那就好,似乎有人来迎接我们了。”盖聂用眼角的余光暼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无意识的左右晃动。   卫庄突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身体下意识地排斥起另一个人的碰触,他抬手挥开了盖聂的手,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满脸警惕。但是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让他原本微微摇晃的身体变得有些明显的不稳。   “您没事吧?熙德殿下。”随他们下来的红衣少女及时扶住了卫庄不稳的身体,“是否有些不适?”   “……不,我很好。多谢公主殿下。”卫庄皱眉,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没有无礼到去推开一个女士,尽管他一点儿也不想示弱。   盖聂一番好意被他提防,心中有些不快,但是看到他那副不甚明显的郁闷,还是善意地给了台阶,“大概是无法适应圣地加纳的空气吧!”应该是坐船太久让他一时无法恢复,神之后裔的强大和他们不同,他们强大于肉体和武力,而神族则擅长用无形的精神攻击,比如传说中的神之眼。   红莲自然也想到了,于是微笑接着道,“说的也是,我每次来到这里,也是感觉无比的压抑呢!”   卫庄眉心一跳,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是在讽刺他养尊处优吗?光伊的土地大多是肥沃的平原,幽蓝翠绿,一眼千里无阻碍。他平生所遇见的山川河流,大地草木,也几乎都是美丽鲜亮的图画。除非刻意讨伐,他过的生活几乎从不艰苦。旭说这是天赐恩宠,艾斯特家族的人或许什么都不好,但就是命好……而且他也不是很差劲好吗?他不过是不太喜欢坐船而已,人还不能有点自己的小爱好啦?!   卫庄对这位烈风公主殿下的印象跌了一格。至于辉夜殿下,一直在负和更负之间徘徊。   是的,负和更负。一开始的敌对,是因为他们都看穿了彼此是什么秉性,并且肆无忌惮地骄傲地刺痛着对。,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两人独处时表面上的和谐并不是那么重要。可是显然,现在交易升级了,血盟之约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必须要学会容忍和妥协,即使独处时,也必须要保证他们不会时刻进行该死的武力冲突!   来人由远到近,却不是教廷派来的使者,而是和两个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和少女。   “阿聂——小莲——你们……嗷——”走到他们近前的阳光少年似乎遭受到了什么暴力,声音拖得婉转悠长。   卫庄看到他身边俏丽的蓝发少女收回掐人的手,转而单膝跪地行礼道,“科沙国丽·灵斯见过辉夜殿下,熙德殿下。”   科沙国?卫庄记得,那是真魔国附属国家中比较强大的,丽·灵斯是科沙国王储的未婚妻,那么……   “啊!真是抱歉,失礼了,科沙国荆轲见过二位殿下。”阳光少年恍然大悟般的跪下行礼。   卫庄:“……”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子荆轲?传说他单枪匹马去挑战真王陛下,结果让自家老子不得不拿整个国家去赎人,真魔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一个强大的附属国,那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直肠子?   卫庄会记得,是因为当时父亲大人也在争取科沙国的臣服,闻讯后十分有风度的对这个二货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问候,最终温和地表达了自己非常期待见到他的想法。卫庄当时还小小的同情了他一下,毕竟像这么有种的人不多了,尽管他对于得罪神子殿下并不知情。   “请起吧!”盖聂开口说道。荆轲立刻站直了身体,在丽姬准备掐人之前冲红莲问好,“公主殿下。”   红莲显然很清楚他是什么德性,于是抽着嘴角接受了他的问候。   卫庄看了看身边的两男两女,告辞离开了。并不是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有些碍事,因为他从来没有识趣这个美德,他只是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太不舒服了,没有一个性情让他舒心的。   “哎——真是太难受了,有这样的殿下在。”看到卫庄的身影消失后,荆轲不满地抱怨道。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随意了,那位大人可是神子的继任。”丽姬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像内心一样抓狂。   “是啊是啊!又一个念叨世界和平的神族,哎——阿聂,你真的要跟他结婚?老实说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荆轲搭着好友——大名鼎鼎的辉夜殿下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   丽姬准备伸手扯过他的胳膊,把它卸下来。   盖聂没有说话。   “我一开始以为联姻的会是小莲。”荆轲继续说道。   红莲一顿,然后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不满,有些遗憾。   丽姬准备发动攻击了。   “哎——我说——啊!”惨叫声!   丽姬动手了。   盖聂和红莲无视被丽姬揍得嗷嗷叫的荆轲王子殿下,若无其事地往前方走去。   踏上圣地加纳,神魔便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备,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喜欢这里的原因。   10 婚礼进行时   东皇太一在卫庄和盖聂到达的当天召见了他们,或者反过来说也可以。   高贵美丽的教堂泛着银白色的光辉,钟声有节奏地响起,不停地在这华丽空洞的建筑里回荡。卫庄静静地跪在蒲团上,白色的披风被丢弃在一旁,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祈祷着,银白色的眼睫毛微微抖动,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同样银白色的细碎短发仿佛被镀上一层金光,端庄秀丽的面孔十分放松,充满着安静与祥和。诸神之子,天赐恩宠。   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人正静静地看着他——盖聂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此时这个人就如同一朵美丽的白蔷薇,浑身都透着花的芬芳与香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真是太能装了。盖聂的眼中闪动着无人可察觉的痴迷,一边在心里喃喃地说道,一边淡淡地开口,“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察觉到你是真的有信仰的,可是你是神之子,神也有迷茫吗?神也有不能理解的事吗?难以置信。”   “当然,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年首代选择休战而不是统一。”卫庄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睛说道。   又来了,宝石碎落的声音,这次是银白色的珍珠,掉落在地上,然后不停地滚动。盖聂心中想着,然后淡淡地回应道,“是因为无法战胜吗?强弱分明的人相遇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打击,而旗鼓相当的对手相遇则是双方的碰撞了。”   “也许。”卫庄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立刻换了个话题,“前真王陛下还好吗?”   “不好。事实上……很不好。老师说,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害死了我的祖父。”卫庄淡淡开口说道。   “是的,而你现在要跟他学生的学生结婚。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婚礼是由你的父亲,你祖父亲爱的儿子一手促成的。关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盖聂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后说道,“你后悔了吗?熙德殿下。”   “不,你可以当成是结婚前的焦虑情绪。”   “……明白。天马行空的逻辑和东一脚西一脚的心思足以证明你混乱不堪的情绪。”   “我的堂弟白会是我之后的下一任神子,真魔国呢?”   “不出意外的话,是红莲。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身为王者的觉悟,但是很快就会成长的。”   “希望他们能够相处愉快。”   “……当然,如果这么想能够让殿下你开心一点的话。”   卫庄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十天前他们到达圣地加纳后被告知婚礼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们的到来就能够确定时间。在那之后卫庄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开始抵触这场婚姻。   卫庄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为爱疯狂的人,他会顾全大局,不会为了一个伴侣、一场婚姻而丢弃大好的形势,可是在临近婚礼的前几天,他仍然产生了莫名的焦躁。婚礼订在五天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不得不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供奉首代神子的教堂里,免得让自己像几天前一样。那时自己开口训斥了来送礼服的无辜少女,被东皇太一看了一场免费的笑话。   “再比一次剑?”盖聂提议。   “不。”   “来下棋吧?”   “不。”   盖聂皱眉,不悦地说道,“熙德殿下,请你冷静一点。”   卫庄突然睁开眼睛,转头冷冷地瞟他一眼,“该冷静的人是你,辉夜殿下,难道你没发现,你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吗?”   盖聂:“……”   卫庄继续嘲讽道,“从召见东皇太一以后,只要见到我,你的嘴巴几乎从来没有停过,真难想象,有人会说你沉默寡言,虽然我也曾经这么以为。”   盖聂:“……”   卫庄毫不放弃地打击,“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因为现在我们处在同样的位置。但是恕我直言,为何我感觉你内心的情绪要比我激烈百倍?”   卫庄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他,盖聂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蔷薇花由洁白无瑕变得艳红如血。   “是血盟之约的束缚,让你内心产生了极度的焦躁?还是你真的对这场政治联姻抱有了不该有的期待呢?辉夜殿下。”卫庄看着面前黑发少年沉静无波的眉眼,冷冷地自嘲道,“我猜是前者。”那双墨黑色的眼眸就像死水一般,看着自己的目光透不出半点欣赏,伪君子!——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我也不想这样!   盖聂微微眯了眯眼睛,好让眼中闪动的光彩隐藏得更深,黑色凸显得更平静,就像他的语气,“咄咄逼人难道是艾斯特家族的本性吗?我一直以为就算只是表面上,你们也该是宽容慈悲的,可是现在你是想逼迫我承认什么呢?恐惧吗?不,我没有。相反,我觉得熙德殿下你才真是恐惧了,被血盟之约的强悍效力逼迫到忘记了伪装。”   “你想打一架吗?”卫庄冷着脸挑眉。   “显然在首代神子庇佑的地方,我占不到便宜。”盖聂拒绝。   “我不介意去真王陛下的殿堂。”   盖聂皱眉,“你铁了心吗?”   “否则无法缓解内心的愤怒。”   “是恐惧。”盖聂纠正。   “好吧!是恐惧,但我猜你也是。”死也拖你垫背!   “……是的,但是它能决定什么呢?”盖聂不相信他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缓解情绪。   “我们的初夜。”卫庄回答,那口气就跟明天早上吃三明治一样自然。   盖聂一愣,显然他没有料到这个人开口的方式会跟外表如此不符,有点怀疑地问道,“恕我冒昧,熙德殿下,你的意思是……你准备和我发生关系?”   “是的,但是时间由我来定。”如果可以,宁愿老死也不做,但是要是自己忍不住也可以试试。只是有一点,绝不能让他先开口,绝不能他容忍他的欲望。   “狡猾。”盖聂觉得自己的火气有点上涌。   “谢谢。”卫庄恬不知耻地接受了似是而非的夸赞,“所以答案是——”   “傲慢也是一项罪过。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盖聂磨了磨后槽牙,接受了这个约定。   卫庄闻言,放松了身体,双手环胸,眼角上挑,带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嘴角微微勾起,挑着尾音问道,“是么?可是我觉得就算我输了,代价也不是很大。”说完还上下尤其是下打量了一下盖聂,轻笑出声。   盖聂:“……”奇耻大辱!   前往圣地加纳的前夜,盖聂去跟夜告别。之前以为只是政治联姻,现在可能要聂一辈子面对那孩子了,也许是意识到真的无法挽回了 ,一向冷酷无情的真王陛下夜突然真正生了几分儿子要娶媳妇的感慨。   “老师。我明天就要出发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吗?”   “……尽量别跟他起冲突,我是说熙德那孩子。”夜冷硬地开口,没有告诉他血盟之约的事。   “是,……为什么?”   “艾斯特挑衅人的能力是天生的,万一你因为他口不择言掐死他,以后日子会很难过。”   “是,老师,我不会的。”   “万一掐了没掐死,日子更难过。”   “……”   “而且基本上掐不死。”   “……”   “所以只会把你自己气得半死。”   “……是。”   现在盖聂看着这个几乎连发丝都流露出得意的人,心想……好想掐死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人人都说神魔的婚礼是大陆的盛事,但是云认为这或许是祸事。前来观礼的国王王后、王子王女、部落首领、封地领主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地域,他们的行为方式,习惯信仰各不相同,有的还有着莫大的仇恨——他已经处理了发生在此地的五起纠纷了。   “简直度日如年,”云一边指挥别人布置殿堂,一边向同伴抱怨,“真希望婚礼快点到来,然后一切早点结束。”   星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做得很好不是吗?”   年轻的男子长得很普通,但是眼中精光闪烁,很有几分聪慧睿智的样子,闻言轻笑道,“做得好又怎么样?东皇阁下还不是最喜欢你和月。”语气中有丝丝的抱怨和嫉妒。   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云大方地任他打量,眼中精光依旧跳跃。星放弃揭穿他的小野心下隐藏的大野心,只是又转回去看着挂在高台上方的一人多高的古老金钟时,突然觉得有些牙疼,“真的要这么做吗?誓约之钟——”   “这是东皇阁下要求的,用为历届神子和真王加冕的金钟作为见证,想必两位殿下会婚姻幸福的。”   “我只希望他们知道的时候不要愤怒。”   事实上,卫庄和盖聂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愤怒了。他们正在换今天婚礼上的礼服。   “一重教廷见证,两重血盟之约,三重誓约之钟。”荆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好友利落地系上腰间的剑,然后扯过真魔国王室特制的黑色披风,自己稍微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们这是打算纠缠多久?这辈子肯定是不够了,下辈子再算算够吗?”   盖聂扣上披风的扣子,然后偏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左脸,那里跟卫庄动手的时候受伤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骨头还是有点疼,“不够的话,下下下辈子也可以算上。”   荆轲似乎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希望你们的命运连结在一起,难道不是让自己的敌人更加强大了吗?”   “三种可能,第一,他利用我们;第二,他对付我们;第三,他太自负。”收拾妥当的盖聂转过身,披风随他一转,划出好看的弧度,潇洒非常。   “……哦。”荆轲被他帅了一脸血,抽着嘴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事实上,这是一种可能,他很自负,并没有真正把我们看在眼里,所以需要利用我们去对付他真正的敌人,然后再转头来对付我们。抱歉,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谈话,”第三个声音随着脚步声传进来,然后卫庄站在他们面前,“可以走了吗?”   盖聂点点头。卫庄眯了眯眼,为什么?很奇怪。眼前的少年明明黑发黑衣,但是卫庄却仿佛看到一道划破黑暗的光亮,沉寂无声的夜晚突然从中间被劈开。然后他伸手就可触及到那道光,并不温暖,而是冷厉,就像一把上好的宝剑,华美而锋利,看着如同日光,触摸如同坚石,使用如同闪电。   卫庄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盖聂面前,抬手准备触摸他。眼前人的脸庞近在指尖,深黑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卫庄突然发现他很英俊。   “真是出色啊!辉夜殿下。”卫庄在一秒钟反应过来,又抬起另一只手放到他的脖颈间,替他打开扣上披风的扣子,然后又扣上,“可惜,这么完美的人要属于我了,真是个美丽的错误。”   盖聂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卫庄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态可能会引发某种不利的状况,比如被嘲笑。   “我在外面等你。”   盖聂的眼睛一直追随那道洁白的身影消失,然后保持住,抬手摸摸自己的披风扣子。   该嘲笑他几句的,盖聂在心里说着,熙德殿下真是贤惠啊!怎么熙德殿下是想看看留在我脸上的伤吗?熙德殿下今天真是光彩夺目,比以往更加让人觉得虚假啊!   盖聂抬手捂住自己有点疲倦的眼睛,他明明是想这么说的,可是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在卫庄出现的那一刻,自己的眼睛里放出了多大的光辉,那骄傲华丽的少年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浑身都散发着蔷薇花的芬芳。   透骨生香,那一瞬间盖聂只想得到这个词,这个人美丽的身体里蕴藏着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的精神力量。当他慢慢地将手伸向自己的时候,盖聂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极其剧烈地跳动,无法抑制。他的身体都在情不自禁地发颤,别人看不到,但是他自己感觉得到。   然后他转身走了——装模作样了几下就转身走了,盖聂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阿聂,你没事吧?”荆轲完全看不出这两人的互动,只知道那位熙德殿下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就走了,然后好友一副挺看不惯的样子无奈着。   “没事。”盖聂放下手,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静,“走吧!”   外面的礼炮已经响起来了,婚礼开始了。   11 最动听的情话,最恶毒的诅咒   “光伊神之子——熙德殿下卫·艾斯特·庄,真魔国希望之星——辉夜殿下盖聂,今日你们将在誓约之钟下盟证,为你们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绝无违逆与更改,最高教廷作保,神魔共鉴。”   东皇太一身着黑金色的服饰,仿佛从古老神话中走出来的审判者,他的声音犹如钟声般在这座殿堂里回响。高台之上,盖聂与卫庄单膝跪在他面前;高台之下,数以千计的王族领袖们静静站立着,偌大的礼堂听不到一点杂乱声音。   “是。愿以神(魔)之名起誓——今日之言,永随己身,如若违逆,神魔共诛。”   红莲和荆轲,丽姬也立于下方,一身红衣的少女眼中光芒闪烁不定,那高台之上的两人都如此优秀耀眼,仿佛日月交辉。天生一对,也许说的就是他们,不知道如果当初自己答应下了,红色与白色的映衬是不是也会如此和谐?   卫庄看着地面精致的地板纹路,银白色的眼眸泛出冰蓝色的光辉。盖聂墨黑色的眼睛里开始出现红色的血丝。 献祭开始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时代的动乱业已开始,神的高贵与智慧,魔的强大与勇敢,都将是我们坚不可催的后盾。二百多年前,首代神子与真王用这种力量创立了荣光的时代。而今天,光明与希望将会随着他们后代的结合,来到此处。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强大过他们的信仰,他们将——所向无敌。”   所有人都在聆听着这振奋人心的话语,那样触动人的心弦。无法战胜,所向无敌,熙德,辉夜两位大人将会带领神魔大陆走向巅峰,他们将会在这暴走的时代中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布满荆棘,同时也开满鲜花。教皇陛下这样说道。   卫庄和盖聂恭敬地低着头,他们有那么一刻甚至相信了这些话,相信了他们的结合将会是所有人的希望。东皇太一,教皇陛下,绝对有世人无法匹敌的一面,比如蛊惑人心的力量。   “两位殿下,誓约之钟正在等待你们的誓言。”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如此说道。   卫庄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不知为何,他有些恐惧,这并非是他所谓的婚前焦虑,而是实实在在的恐惧——他要结婚了,要将未来和生命托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那个人和他就像是两条线,一道横平,一道竖直,他们的起点不同,经过一点的交汇后再奔往不同的方向,宛如一个单薄的十字,最后终结于不同的终点。   盖聂微微偏头,正看到身旁人的侧脸——近乎完美的侧脸。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银白色的睫毛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塑。   犹豫了?迷茫了?恐惧了?盖聂想,嘴里说着大义与牺牲,心里想着利益与筹谋,但是身体却还是本能地保护着自己吗?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为你铺平前进的道路吧!   东皇太一看着跪着不动的两个少年,心中皱眉,仅仅在几年前,他们还很弱小,即使成为钦定的继承人,他们也不过是天赋异禀的孩子,可是几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成长到如此优秀的地步了吗?能够左右大陆格局的人,果然不能小觑吗?   正想着,那黑衣少年缓缓站起身,走到东皇太一身后的誓约之钟右侧跪下,太一识趣地退到一边,让所有人的目光能够注视到他身上。   盖聂拔出腰间的剑,划破自己的右手掌,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他微微抬高了手,将受伤的掌心贴在金色的古钟上,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盖聂,以真魔国第七代真王之名在此宣告,我愿意接受这个婚姻。从今日起,名为卫·艾斯特·庄的毒,将会渗入到我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之中,我的骨髓会烙上他的印记,我的眼睛将刻下他的身影,我的心脏会遵循他的节奏而跳动,美丽的蔷薇将在我的手心绽放。砍断我的双手,毒瞎我的双眼,挖掉我的心脏,碾碎我的骨骼,抽干我的血液,就可以将他夺去。如若不能,我便倾尽王国之力,守护掌心之蔷薇,直至世界化为尘埃。”   少年的嗓音冷漠沉静,平板得有些不像在宣誓,可是没有人会怀疑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它们如同真理,刻进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卫庄抬起头,忘记掩饰自己的吃惊,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大到可以清晰地看清里面的倒影,那是一个像利剑一般的少年。   高台之下的人们静默一瞬,随即响起雷鸣般的欢呼,仿佛这个人是首代真王现世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渴望的笑容,这一刻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信仰,只是无一例外地被这个少年征服了心灵。这样的王者,这样的领袖,谁能够战胜他?!   卫庄的怔仲在别人看来只是抬头的一秒钟,所有人都在期待另一位未来王上的答复,卫庄站起来走到古钟左侧跪下。   从没想过会如此被动。卫庄边想边将流血的左手贴到钟上,用红宝石碎裂的清朗声音说道:   “吾以至诚,立下此诺,以心为盟,以血起誓,盖聂将成为卫·艾斯特·庄的束缚与枷锁,他将捆绑我的心灵,限制我的身体,剥夺我的自由,愤怒,不安,嫉妒,悲伤,所有不曾出现过的情绪都会因他而生,他可以用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将我拉下神坛,我赋予他伤害我的权利,并永不改正。”   “愿在此立下血盟之约——”二人同时抬头,眼中看到的是古钟精美的纹路,可是他们却仿佛能够看到对方的眼神,一般无二的凌厉,跳动着正在燃烧的火焰。   钟声响起,盖聂收回手,看到自己右手掌心若隐若现的蔷薇印记,卫庄的左手上化出了一条精美的白色手链,点缀着一颗鲜红的宝石。   这是他们的血盟之约被认可的标志。   光伊王都的神子宫殿里,旭正在给心爱的妻子画画,不远处的沙发上,高贵美丽的伊莲用手托着腮,露出幸福的笑容,正适合入画。   旭左手轻轻扶在画架上,右手拿着笔点缀着妻子的眼眸,突然耳边一震,清亮的钟声从他脑中如波纹一样圈圈泛起。   “怎么了?”伊莲敏感地察觉到丈夫分心了,连忙站起来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旭拍拍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温柔地安慰道,“只是有些想念我们的儿子了。”   伊莲点点头,心里有点想念真王陛下了。如果他在的话,自己的丈夫说不定会轻松一点儿,任何意义上的。   喀斯城是与光伊王都完全不同的城市,是闲适安静的花园与肃穆森严的古堡的区别,但是在这座防卫与秩序并称的城市里,也有一块儿不那么紧迫的土地。   夜伸手泡了杯茶,这是个很考验耐心的行为,所以夜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五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成果端到一张桌子上,然后在桌子旁跪坐下来,微微低着头,然后又紧张的抬起眼睛看着桌子旁边躺椅中的人。黑发黑衣,四十多岁的英俊脸庞,五十多岁的沧桑眼神,六十多岁的缓慢动作。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杯子,慢慢地放到干燥的唇边喝了一口,让茶水在嘴里打了个转,然后又淡定地吐了回去。   夜的身体微微放松,面上控制不住的失望,“又失败了么?   龙慢慢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用如磨砂般嘶哑的声音说道,“没有天赋就算了,□□都比这好喝。”   “老师——”三十多岁的男人声音里却有几分少年的孩子气,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泡茶比学最难的剑法还要难。”   “因为你笨。”   夜不说话了,他不敢顶嘴。   钟声在两人耳畔回响,夜抬头望向远方,圣地加纳的所在地正在那目光的尽头。   “咳——咳咳——咳,”龙突然咳嗽起来,夜闻声立刻转头担心地看着他,但是依然跪坐着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龙擦了擦咳出来的血,嘴角轻轻勾起,“又离地狱近了一步。”   “老师,您会上天堂的。”夜诚恳地说道。   “……这么大了,就别搞笑了。”龙瞟了自己心爱的学生一眼。   夜扯起嘴角笑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希望这次会是好结局。”龙也抬头看向圣地的方向,嘴里喃喃地说道。   夜准备伸手拿杯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是的,希望这次——会是个好结局。   12 新婚之夜   漫天的星辰闪耀,仿佛都在偷窥着圣地中央那座华丽的宫殿。   银发少年身着休闲的白衣,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用左手缓慢地翻着书页,右手端着茶,时不时地抿一口,但是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书上离开。   盖聂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丽优雅的画面。   “欢迎回来——新婚之夜跑出去的新郎。”卫庄头也不抬地说道,继续喝茶看书。   盖聂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淡淡地回答道,“谢谢——刚回来三分钟的新郎。”   卫庄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起头挑着眉毛看他,“我出去是因为你并不想看到我,但是很遗憾地,我发现新婚之夜不适合睡在外面。”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回来了。”盖聂打量了一下红色纱帐掩映下的柔软大床,天花板上悬挂的玫瑰藤蔓,地面上上好的地毯皮毛,恶寒地感觉到周围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卫庄看着他的眼睛对这房间四处打量,放下杯子,轻轻嘲笑道,“怎么?辉夜殿下不习惯?”   “是的,空气中的香甜让我感觉不舒服。”盖聂毫不客气地开口,事实上,在他第一次推开这个房间的门时,他就下意识地反感这种气息了,因为太暧昧了。卫庄知道他的意思,因为他也不太喜欢这氛围。   “真是纯情啊!”卫庄合上书,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或许是白天的时候被他逼迫得太厉害,此时卫庄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少年的恶意。   “熙德殿下的口气,好像不是很介意和我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容易引发□□的环境。”盖聂冷冷地看着他。   “当然,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难道我们现在不该亲亲热热地躺在一起说着情话吗?——就像你白天所做的那样?”卫庄拿话刺他,表示对今天白天的事十分不满。   “抱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为我们订下了约定,我们之间的交合必须要由你发起。”盖聂提醒道。   “可是我不介意你单方面地对着我的裸体□□。”卫庄挑衅地看着他,话说得露骨。   “那至少得请你先裸吧!”盖聂下意识地反驳。   卫庄:“……”他说了什么?   盖聂:“……”我说了什么?   所以说,有时候说话要留三分余地。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话一出口,双方想下来,都找不到台阶。   示弱?开玩笑!今天已经被他压了一头了,卫庄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身,盖聂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为脱口而出的冲动话语道歉。但是卫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盖聂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露出白皙的胸膛,然后让它脱离身体,之后褪去了自己的裤子,随意地丢到一旁,一件又一件,直到□□。   少年的身体白皙紧致,有种纤弱的美,恰到好处的粉嫩立在胸膛两边,纤细的腰身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修长的双腿笔直地站着,如此完美的人形雕塑,宛如一朵盛放的蔷薇花,毫不保留的将花蕊的部位在人前展现,能让所有人的心跳都为他的打开而欣喜若狂。   盖聂觉得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些发烫,于是他用力地握紧,好让自己冷静点,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涌上来一团火,那不是□□,而是怒火。如果不加以克制的话,盖聂觉得自己可能会扑过去——掐死他!   挑衅能力天生的艾斯特!   自尊比身体还要重要的卫庄!   盖聂能预料到接下来他会有什么表现,绝对会让自己愤怒得无以复加!   卫庄看着面前皱眉的少年,嘴角勾着冷笑,若无其事地伸手向床上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自己又慢悠悠地坐下,双腿交叠着,他用一只手抵着下巴,微微歪在椅子里,显得慵懒又诱惑,银白色的眼眸中带着冰冷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盖聂,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光着身子要看他在床上表演□□?盖聂缓缓松开手,准备走过去掐死他……   表面平静,眼中却泛着红血丝,以直线向我走来,目光没有丝毫脱离,脚步踩得很重,无意识地蜷动着右手手指——他想揍我!卫庄准确地判断道。   “辉夜殿下——”卫庄挑着尾音轻轻叫道,然后将腿换个方向交叠,换了一只手托下巴,只是眼中冷光未变。   盖聂被他唤回了神,顿在原地,看着赤身裸体的少年坐在椅子里,白皙的身体在灯光和香气下显得诱人至极。   “抱歉,熙德殿下,能否允许我说几句话?”盖聂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些。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他只是在赌,卫庄的思绪天马行空,根本没有逻辑可讲,那么只要把话语的主动权交给他,自己便能一句句地跟上节奏,找到他话中的漏洞!   “如果是难言之隐,那么不必勉强。”卫庄觉得差不多了,还是逼退他好了。总不能真让他在这里□□,卫庄觉得如果那样他应该会自插双目。   “不,我只是想说,真魔国在这方面的教育止于纸上谈兵,所以我可能不太熟练。”盖聂心中暗松口气,他肯开口就有机会。另一方面,盖聂虽然分不清对方是在示弱还是挑衅,但是他本能地反驳着“难言之隐”四个字。   “辉夜殿下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提供一个淑女给你练习?”卫庄磨了磨牙,笑着问道。他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如果盖聂答是,卫庄准备先去插瞎这个人的双目,新婚之夜就想着出轨,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为什么这么想?熙德殿下,难道你没听出来,我只是在为接下来的行为提前致歉?”盖聂一边看着这人笑意下涌动的不满,一边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卫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人正说一句想一句再说一句,于是嘴角一勾,淡定地把皮球踢回去,“王子殿下多虑了吧!”眼波流转,尽是挑衅与看戏的神态。   卫庄这么一说,盖聂深觉话题无法继续了,只能用行动来弥补,于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光裸的少年,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伸手扯下绑着纱帐的红色绸缎,站到卫庄面前,沉静地说道,“失礼了,我的殿下。”   卫庄愣了愣,抬头看着一脸正色的黑发少年。盖聂也低头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量,墨黑色的眼眸深沉若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两人对视沉默一会儿,卫庄面无表情地微微向前倾身,让盖聂将红色的纱缎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真美,为什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看着像是洁白的雪,可是内里却充满了妖艳的血红。盖聂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热,不,是在发烫。   眼前的少年光着身子,坐在那里微微向后靠着,双手自然地放在椅子扶手上,那白皙紧致的胸膛,瘦弱但是并不柔弱的双臂,都在明明白白地宣告着柔韧与力量。他的身体几乎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唯独眼睛被一条艳红色的纱缎蒙着,美丽至极,妖艳至极,诱惑至极。他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动作,坦然得像是在听一场演唱会,又仿佛是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盖聂慢慢矮下身子,眼睛里的红血丝越发蔓延,但是他的语气依旧显得沉静缓慢,也更加深不见底,“熙德殿下,介意——来个吻吗?”他的手心已经被掐得死紧,掌心的蔷薇印记正在逐渐显形。   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在炙烤着我的皮肤?几乎在被蒙上眼睛的那一刻,卫庄就立刻感觉到一股热烈向自己涌来,几乎扫遍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是眼神么,谁的眼神,辉夜?卫庄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卫庄感觉到自己的后脊背都在紧缩,这是什么感觉?如此的压迫与紧张?卫庄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叫嚣着“站起来,站起来。”卫庄强忍着站起来推开他的欲望,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呼吸靠近自己的脸庞,眉头微微皱起,从没和人如此亲近过,连父母也没有,卫庄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顺畅了。   然后,“熙德殿下,介意来个吻吗?”   卫庄的左手微微用力,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那手链的红色宝石上正在涌动着什么东西。   “当然不。”卫庄听见自己轻松地说道。   盖聂看着红纱覆眼的少年脸色淡然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虚空着抚摸他的脸颊,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看不到的,没关系,他看不到的,这样就好了。被他知道就只会换来嘲讽和利用,只有他看不到的时候,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对他的渴望,欣慕,喜爱。神之子,卫·艾斯特·庄,卫庄,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血盟之约为证,誓约之钟为证,整个大陆的眼睛为证,你——属于我了。   意料之中的吻没有及时覆盖下来,卫庄下意识地舔舔嘴唇,他不想承认他在等待,等着这个吻。   盖聂看着他舌尖的细微动作,在空中抚摸他脸颊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扶上了他的后颈,凑过去舔了舔他粉红色的舌尖。   对于等待着吻的卫庄来说,这样的接触并不算难耐,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微微后仰,露出纤细的脖颈,那红色的纱缎也随他的动作在盖聂眼前晃了晃。   盖聂便倾身向前,去更深切地品尝他舌头的味道,宛如一场追逐游戏。卫庄觉得有些有趣,于是张了张嘴,回舔着那湿润的舌尖,还有舌苔,让接触面积更大了些。这个人的舌头并不冷,反而有点湿润的潮气。卫庄心想。   两个人身体都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有舌头在不停地嬉戏。卫庄看不见便只能靠感觉,当那人退开的时候,他便露出舌尖来邀约,等待接下来的湿润。   盖聂心里眼里看到的皆是这人无意间的诱惑,于是扶住他脖颈的手移动了一下,改为扶着他的下巴,将唇贴了上去。   卫庄感受着唇上的静止不动的湿度,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人嘴对嘴的亲吻,这是他的伴侣,以后将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此刻,卫庄心中终于真正升起了一种新婚之夜的感觉。   盖聂没有动,只是紧紧的贴着卫庄的嘴唇,他在思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把舌头伸进去,眼前的人会不会一把推开自己,然后到一边去呕吐?   卫庄突然微微侧脸,让他的唇移动到自己的嘴角,盖聂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慢慢将两个人的脸拉开距离。   察觉到了放松,卫庄抬起胳膊伸手摸上了面前的脸颊,然后用拇指摩挲着盖聂的嘴唇,轻轻开口说道,“张嘴。”   盖聂听话地张开了嘴巴,卫庄用拇指划进他的口腔,摸到了刚刚同自己嬉戏的那条舌头,嘴角勾起笑,突然拉下他的头,吻了上去。   另一个人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他的舌头,他的唾液,都在自己的嘴里翻滚,盖聂将嘴巴张得更大些,方便这个人更加肆意的搅弄,只是眼里的血丝越发深重。   这并不是一个粗暴的吻,相反,几乎算得上温柔,卫庄用舌头洗刷过一遍盖聂的口腔,然后慢慢从他嘴里退出来,心满意足地舔掉了唇上的银丝,“好味道。”   盖聂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或者只有一眨眼,然后他淡淡地问道,“殿下,我可以在你身上试试吗?”   卫庄摸摸下唇,仰脸面对着他,点了点头。   13 情动   盖聂用双手捧住卫庄的脸颊,面色平淡的少年此时显得格外诱惑,盖聂用舌头舔噬着他的唇瓣,让那本来湿润的地方显出更加明亮的光泽。   卫庄微微张开嘴,邀请他进入,但是除了鼻息间气味的交融和唇瓣上的湿热之外,却并没有什么东西侵入的感觉。   卫庄突然有些不耐,抬起手摸上自己眼上的红色纱缎,手腕却突然被攥住。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腕有点细,或者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太有力,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盖聂阻止了卫庄扯下纱缎的打算,他不能让卫庄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他知道那双银白色的瞳孔中将会倒映出怎样的画面。   一个双眼赤红的黑衣少年正半弯着腰,一手抓着身下那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托着那人的脸吮吻,并未深入,但是却比接吻更加让人觉出暧昧与侵犯的味道。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皱着眉,极度的压抑与忍耐,极度的享受与克制。他想让自己显得正常,让自己显得不在乎,想把这次的亲热当成一件公事,不让身下那人察觉到自己有任何的不对劲。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迷恋这个吻!   受制的少年全身□□着,除了眼上的红色之外,几乎洁白一片。他接纳着黑衣少年的舔噬,并且不太满足,当然这可能并非处于爱情,只是因为本能。   “我想要个吻。”卫庄突然偏开头,皱皱眉说道,脸上带着明显的烦闷与焦躁。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却又并不想收回。他的嘴里有点淡,刚刚从对方嘴里截获的唾液已经被吞咽下去,所以他觉得有些饥饿。他想再来点什么,舌头也好,嘴唇也好,口中的津液也好,至少往他口干舌燥的嘴巴里填充点东西。   盖聂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知道在卫庄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种独属于男性的战栗,让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来个吻,或者来杯果汁。”卫庄抬起头微微喘息着,脸上带着可怕的狰狞,向对方征求意见。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堵得慌,他需要液体来缓冲一下。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缓冲,而是更大的刺激。   一只有力的手掌迅速掐住了自己的脸颊,并不算大,但是十分强硬。卫庄被迫张开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的舌尖,可是口中的空气立刻被堵了回去。一条舌头伸进了他的嘴巴,像在寻找什么似的胡乱动作着,卫庄感觉到了那股湿热的潮气,立刻动了动舌尖,同他纠缠到了一起。   盖聂放开握住他手腕的另一只手,改为抚摸他的后背,卫庄只顾追逐那股温热,没有在意他的抚摸,反而伸手扯住他的领口,把他的头拉得更低一点,好让那条舌头无法逃脱。   光滑的脊背,紧致的触感,盖聂觉得自己的手掌被对方的皮肤吸附住了,怎样都无法离开,只能左右上下的流连移动。不够,还是觉得不够,好像没办法触摸到全部,盖聂干脆用右手将人环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右臂,好像这样能把他圈住。   卫庄讨厌对方的钳制,这让他的嘴巴不舒服。于是他使劲用另一只手拉下盖聂掐着自己的手掌,然后环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从他的领口探进去摸索着这人的血管,好明显的触感,好有力的跳动,卫庄更加急切地来回摸索着,手掌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血液的流动,要流到哪里去?卫庄的手从脖颈往下摸去,却被可恨的衬衣阻挡了。   “呃——”手下的阻隔让卫庄不满地甩头,口中的唾液从嘴角淌下来,盖聂一边用嘴唇追逐着他的嘴角,一边自己伸手迅速解开衬衣的扣子,把他的手拉过去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带几分焦躁地提醒道,“在这里——”   卫庄的手掌感觉到了满足,连头也安分下来,任由对方换着角度地□□自己的嘴唇,并十分配合地贡献着自己的舌头。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卫庄一边摩挲着盖聂的胸膛,一边在喘息的间歇中模模糊糊地开口,带着几分自己都说不出的满足笑意。   盖聂抚摸他的手已经滑到腰部,闻言眯着眼抬头看到这人迷醉的脸,还有那红色纱缎下看不到的眼眸,轻轻回应道,“啊——是啊!”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以前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交换唾液可以引发这种身体的骚乱。   “ 曾经有个女人想诱惑我,她的吻让我想呕吐。”卫庄缓了缓才开口,事实上,他只是想让自己的思绪快点从刚才的吻中脱离出来。   “是么?看来你很挑剔。”盖聂听出卫庄的声音有点嘶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也一样。   卫庄点点头,只是不知脑子有没有清醒过来。盖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随意地仰躺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不定。   有种美透骨生香,诱惑人将之咀嚼的欲望,宁愿扼杀,不愿分享。这是神魔大陆的一句古老歌词,盖聂想,说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艾斯特的倾慕者。至于卫·艾斯特·庄——这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圣地加纳晨起的阳光暖融融的,似乎隔着纱帐也能透进来,华丽的大床上有两个少年的身影,在这样的光影下显得单薄纤细又楚楚可怜。   卫庄闭着眼睛,侧躺着将胳膊随意地搭在身旁人的胸膛上,身上的薄被被拉到肩膀的位置,他脸色红润,面上的表情十分舒适,之前红色的纱缎被解开丢在一旁,银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但是幅度不大,这表明他还在沉睡。   盖聂微微皱眉,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刚从美梦中醒来。胸口上是光滑的肌肤,盖聂下意识地把这条胳膊掀开,然后稍稍侧头,看到的就是卫庄的睡颜,还有那张漂亮的嘴唇。   昨夜的吻似乎还近在眼前,不知道那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形势紧逼,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抵触地吻在了一起,嘴唇贴合,鼻息交融,舌尖共舞。直到纠缠到床上,盖聂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脱下衣服,就像卫庄如何的心神激荡都没有扯下那红色的纱绸。 抚摸,碰触,安慰,当时两个人就面对面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不断地摸索着对方的身体,然后搂做一团,却谁都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仿佛一道约好的界限。   卫庄频频要求湿吻,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用手揽过盖聂的脖颈,渴求着他的嘴唇。盖聂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接吻饥渴症,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肆无忌惮地在他这里索吻,除了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我今后的伴侣,一生中唯一一个……盖聂静静地看着卫庄的脸想到。   卫庄睫毛又动了动,然后发现自己胳膊有点凉,于是闭着眼睛往薄被下收了收,顺便开口,“三明治不加生菜,谢谢。”有点嘶哑,又有点暧昧的笑意。   盖聂慢慢地将头正回来,仰脸看着头顶的红色纱帐,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应道,“三明治不加洋葱,谢谢。”   “嗯?”卫庄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躺尸的盖聂,然后认命地坐起来,去穿衣服。   盖聂没准备伺候卫庄。可是叫卫庄来伺候自己,他觉得似乎也比较异想天开,于是想了想也爬起来穿衣服。   “讨好伴侣是每个男性的义务。”卫庄一边系上衣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惜辉夜殿下这门课程学得不怎么样啊!”   “从未实践过,所以我无法反驳。”盖聂坐在床边穿鞋,头也不抬地回答,好像昨天的纠缠是一场梦一样。事实上,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一场热情,他们两个难得会释放的热情,可惜,现在两个人都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突然站到自己眼前的双腿有点突兀,盖聂下意识地顺着那白色的裤管向上看,一脸骄傲的白衣少年正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那般的居高临下,皱着眉,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通。   “你是在向我表衷心吗?”卫庄似乎有点疑惑,手上摩挲着自己的领带。   “……”盖聂无奈地站起来,抽着嘴角说道,“如果傲慢是一种罪,那熙德殿下你一定罪无可赦。”   那你为什么这么顺手地帮我系上领带?卫庄想开口问他,眼前的少年双手在自己脖颈间环绕,神色淡漠地打着领结,灵巧而熟练。卫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爱着自己,那种严肃淡漠下流露出的若有似无的温柔——卫庄真的觉得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好,虽然他比自己矮那么一点儿,小那么一岁,可是卫庄却总是觉得他要比一般人更加成熟有魄力一点,真是个优秀的人啊!只可惜,是我的了!   盖聂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已经陷入了新婚模式,有点自以为是,有点洋洋自得,有点小人得志。他只是认真地帮这位神之子打着领带,免得他又冒出什么让自己抽搐的话来。   14 返程中的危机   来得匆忙,去得也不会轻松,东皇太一携最心爱的两名手下来到港口,为神魔后裔送行。   “希望两位殿下一路平安。”   “当然。”卫庄轻轻点头,随后瞟了一眼他身后气质如月的女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东皇阁下,你脸色不太好,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东皇太一淡淡说道。盖聂注意到月的眼神中有点不平静,说不上是什么感情,只能说有些不太平静。   “哦?那就好。”卫庄轻轻转身,带着股天生的傲慢与高贵,留下了背影,“不用送了。”   盖聂随后开口离去,红莲紧随他们登上了真魔国的船舰。   东皇太一看着逐渐驶远的船只,本就朦胧得仿佛罩了一层面纱的脸色,更加晦暗不定。   “还没有找到吗?”   “……是,阁下,焱她……”月犹豫着要不要求情。   “她本该是下一任的皇者。”东皇太一淡淡说道,“是她自己选错了路。”   “……是。”   星望了月一眼,敛下了眉目,是焱自己选错了路,还是有人为她指了一条不知是对是错的路?而那个人究竟又为什么会为教廷圣女指路……   “女人啊!你的名字就叫冲动,飞蛾扑火,只求刹那光明。蚂蚁筑堤,只为片刻安宁。”卫庄面对着蔚蓝色的大海吟诗。   盖聂:“……”   就像珍珠在地上滚动的声音,红莲忽视了他诗中的深意,只觉得少年淡漠的嗓音和高傲的语气,让他显得无比耀眼。   “红莲,先回去。”盖聂向妹妹示意。红莲顿了顿,艰难地将目光从白衣少年的背影上拉回来,微微低头,回船舱里去了。   卫庄毫无察觉,只是继续吟道,“你以为你吸引了一只蜜蜂,岂知他是一只苍鹰……”   “……”盖聂突然出声打断他,“熙德殿下!”   “嗯?”卫庄的语气中有被人打扰兴致的不满。   “我无意探听你在圣地加纳对某位女性做了什么,”盖聂几不可见地咬咬牙,“我只是想说……不,恕我直言,你在作诗一途上,毫无天赋。”   卫庄:“……”   这是打脸!卫庄瞪着他,“你可真是失礼啊!辉夜——殿下——”   “直言相告才是我的礼节,殿下。”盖聂看着他,有几分无可奈何地牙疼,“我已经听见鲨鱼进攻的号角了。”   “你这话可真是让人愤怒啊!”卫庄转身,就要冲上去理论。   “戒备——”一个利落的女声开口,卫庄立刻感觉到船只的剧动,几十名士兵立刻从船舱踏步而出,整齐有序。   “有鲨鱼尾随。”红莲登上船舰的瞭望台,扬声向他们提醒道,“兄长大人,熙德殿下,请注意警戒。”   卫庄:“……”这才是打脸吧!   “鲨鱼进攻的号角……”卫庄一边淡定地盯着这些从船舱四周包围而上的邪恶生灵,一边低声向身旁问道,“究竟是什么征兆?”   盖聂用眼睛余光洒了他一眼,瞎掰道,“音波的震动。”   卫庄:“……”刚刚有一瞬间相信他真的预料到了危机的自己,真是蠢毙了。   “咳……他们红着眼睛。”盖聂转移话题,指了指围上来的鲨鱼群。   “哦?”卫庄丝毫不在意那些肆意顶撞船只的红眼睛恶灵,只是瞟着他讽刺道,“正常,因为它们看到了可口的食物。”赤目暴躁,应该是被人设计驱赶而来的吧?   “或许看到了精神的寄托?”盖聂补救道,“被熙德殿下的诗歌引导而来?”   “是要我解决的意思吗?”卫庄冷笑,“归咎于我?”   “不,只是单纯的赞美。”盖聂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表情十分郑重。   卫庄抽抽嘴角,“对刚才出言讽刺的辉夜殿下来说,赞美我真是太委屈你了。”   盖聂眼看红莲和自己的近卫艰难地躲避着鲨鱼的攻击,只好憋屈地开口道,“我承认我言语有失,但是如此贬低自身,也未必让你自己感到多少舒畅吧!”   卫庄:“……”哼!   一身火红的少女正指挥手下往鲨的眼睛处发射催眠弹,那是攻击鲨鱼仅有的几个有效部位之一,以她们的攻击力,肆意的冷兵器突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恐怕鲜血会引来更多的鲨鱼,所以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了。   “这样吧!”卫庄眼珠一转,冷笑着说,“既然辉夜殿下如此欣赏,我就再作诗一首,希望殿下捧场才好。”   盖聂瞬间有些堵住耳朵的冲动,但是他还是点头礼貌地笑道,“我荣幸之至。”   “我曾经想看一场流星雨,最好是和你一起。”卫庄缓缓地开口念道。   盖聂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他的嗓音上。   “可惜你总是胆小躲避,怕流星会砸到你。”   盖聂觉得自己手有些痒,想掐死他。   “于是我放弃了流星洒下的天雨,为了可怜一下你。”   是是是,盖聂在心里谢神天恩。   卫庄看着身旁人已经麻木的眼睛和表情,心里感觉好受了一点。   “晨日无星,陨石代之,阻我去路,灭之不留。”卫庄话锋一转,语气由挑衅变为凝重,狠戾之色尽显。   盖聂立刻从麻木中回神,一道道巨石从空中突然坠下,每一块都精确地砸中了真魔国王舰周围鲨鱼群中的一只。   红莲目瞪口呆地看着船舰周围被砸出的一个个巨大漩涡,那力道足可以将任何生物砸成一滩血泥,可是偏偏水中一丝血色都无,只能感觉到那些鲨鱼都被砸到了水底深处。   “言灵术?”盖聂转头问道,脸上露出些许震惊,“无印无咒,无兵无器,言即为灵,无物可逆,这就是神族世传的言灵吗?”   卫庄嘴角微弯,似乎很享受他的惊讶。   “听说言灵术可以控制森罗万象,是真的吗?”盖聂沉吟着问道。   “嗯,可以。”卫庄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管有无灵性,只要我们想,任何人或事物都要听我们号令。”   “……艾斯特天下无敌吗?”盖聂有点不相信,“那为何传说中首代真王与神子之战如此惨烈?我猜,这世上总有言灵也无法控制的东西吧?”   “当然,言灵术不过小把戏,你听谁说过我们艾斯特家族和别人的正式对战是靠耍嘴皮子获胜的?”   “那你刚刚是我逗我吗?”   “不,我是耍你。”   “……”果然记仇!   不过不管熙德殿下是否记仇,这小小的波乱总算平息。   红莲不放心地在船舰的瞭望台放哨,又前行了许久,一个由远而近飘向这里的白色木架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什么?”红莲从望远镜中细视,那是一艘小船,非常普通,船只正中立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少女。   红莲:“……戒备!”   又有十几个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船舱里踏着响亮的步伐出来准备对战,训练有素,勇武不凡。   卫庄面无表情的脸皮之下满是嫌弃,真魔国的人什么毛病?   众兵士精神抖擞,务必让熙德殿下看到我们最优秀的一面,务必给辉夜王子殿下长脸!   盖聂:“……”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就好了,太聪明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15 妒忌?   被救下的人被抬到了内舱里,她昏迷着,脸色看上去差极了。据红莲判断是极度的疲累和饥饿,不知道她已经在这海上漂了几天了。   卫庄打量着床上狼狈万分的少女,心中暗自思索她的来历。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刑罚,”红莲叹息道,“她究竟做了什么,要被人下这种手?十字架钉住,流刑,放逐到大海上……”   “巫女!”卫庄打断她的沉思。   “熙德殿下?”红莲没有听清他的话。   卫庄没有回答,反而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拨开她的眼皮,那眸子竟是少见的紫色,卫庄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才开口道,“紫眸清亮,说明她身世特殊,手指过于细长白皙,说明她从事着一种精细的职业,指甲上变色比较深厚,说明长期沾染同一种事物,有可能是药草。自从时代暴走之后,神魔大陆上已经没有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医者如此不敬了,除非她不正统——她是巫女,在做了什么事之后被人用了极刑了。”   “对付巫女应该处以焚刑吧!”红莲纠正道,“如果她真的十恶不赦的话。”   卫庄看着红莲,银白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莫名,像是欣赏,像是惋惜,看得红莲的脸不自觉烫了起来,“我……我说的不对吗?”   “从时代暴走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十恶不赦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卫庄将视线从明媚如花的少女脸上移开,看向门口站立的黑衣少年。只听盖聂边进来边继续说道,“选择了流刑而不是焚刑,大概只是因为她连表面上的十恶不赦都算不上吧!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么?”   “……”卫庄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伴侣竟然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地夸奖别的女性,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三天。   盖聂丝毫没有在意卫庄瞬间眯起来的眼睛,只是慢慢走到床前看了看虽然狼狈但是难掩清丽之色的少女,淡淡说道,“究竟是谁?会对这么美丽善良的少女下这样的毒手?”   卫庄:“……”好不爽!   “大概是那些鲨鱼吧!”卫庄冷笑道,“这里离我们被攻击的地方不远,她却完好无损,说明那些东西正是被她驱赶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惨还能做到这个,但是身为巫女有些手段也是应该的。”   盖聂赞同地点点头,“不光美丽善良,而且还很能干啊!”   卫庄:“……”他肯定是故意的!   红莲:“……”这种要闪瞎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端木蓉一直以为,这世上最夺目的是日光,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有一个人的脸,竟然比日光更让能她感觉到希望。   “这位小姐,你还好吗?”盖聂站在床边,看着那双紫色眼眸里缓缓映出自己的倒影。   端木蓉觉得自己看到了神灵,尽管她并不怎么相信神爱世人的说法,但是她仍旧沉浸在了眼前少年的光辉里。   卫庄伸手在那双一眨不眨的紫眸前晃了晃,毫无诚意地道歉,“失礼了。”   盖聂伸手抓住那只几乎要把少女晃晕的爪子,皱眉说道,“你干什么呢?熙德殿下。”   卫庄看着盖聂黑沉的眼眸,挑眉回答道,“ 挽救即将迷途的少女。 ”   “……”盖聂无奈地松开手看他,卫庄冷笑。   红莲忽略心中的别扭,走过去扶起尚未完全清醒的少女,“我名为红莲,他们是我的兄长。如果你方便,请告知你的身份和遭遇,我们很乐意为你解决困难。”   “如不方便,亦请告知。”卫庄淡淡说道。盖聂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名叫——端木蓉,在此见过三位殿下,贵安,大人们。”   听见少女开口的声音,红莲制止了她要起身行礼的动作,同时也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她。   “我曾经有幸随老师见过真王陛下,那时您正在边境巡视,所以遗憾地错过了相遇。希望之星辉夜殿下,您和您的老师极为相似。”端木蓉看着黑衣黑发的少年开口说道。卫庄能从她的声音里隐隐听出好感和欣赏。   盖聂想了想,询问道,“请问你的老师是……”   “念端。”端木蓉回答道。   盖聂恍然,“原来是念端老师的学生,有失敬重。”   “辉夜殿下太言重了,您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胜感激。”   盖聂郑重地说道,“不,如果失去像端木小姐这样优秀的医者,会是神魔大陆的巨大损失。”   “谢谢您的夸赞。”   红莲看卫庄突然捂住脸,好似十分痛苦,连忙问道,“熙德殿下,是否因为行船身体不适?”   卫庄放下手,轻轻地摇摇头,“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疲倦。”   红莲抬眼看了盖聂一眼,露出些许责怪,怎么可以在自己的伴侣面前如此讨好另一个女性?兄长大人真是太失格了。   盖聂收到红莲不满的眼神,又看了看一副忧郁神色的卫庄,觉得有必要让单纯的妹妹远离这个伪君子。并且要严厉地警告她,楚楚可怜的柔弱神子只是她的错觉,难道没有发现那人看似没有神彩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耐和焦躁吗?他只是厌烦这种礼貌万分的交际用语罢了。   于是盖聂淡定地走过去,一手扶住卫庄的左胳膊,一手从他后背揽住他,一边看着那张秀丽端庄的脸庞,一边用比对端木蓉更加郑重的语气地问道,“小庄,你还好吗?”   卫庄:“……”想说的话太多,反而有些无法开口的感觉……   “你脸色很难看,不舒服的话要不要请端木小姐看看?”盖聂的表情有点心疼。   卫庄:“……”这是得寸进尺吧?!   “小庄?”盖聂再开口,“真的不舒服不要忍耐,我会担心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卫庄突然伸手抓住他的领口,满脸愧疚地说道,“端木小姐也是病人,你怎么能让她劳累?那我该何等的不安?”   盖聂:“……”服了!指望姓艾斯特的人脸红羞愧,还不如指望猪会上树!   卫庄觉得自己应该乘胜追击一把,于是捂着额头甩甩细碎的银白短发,更加痛苦地说道,“我没事的,你还是去照顾她吧!念端老师是医者中享有盛名的女性,你既然认识,就应该好好呵护她的学生才对!”   如果恶心人是个技能的话,盖聂觉得熙德殿下可以拿满分。   红莲眼睛有点疼,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到结婚不过几个月,但是他们对对方还是非常有感情的,她真是不该操多余的心。   “辉夜殿下,如果可以还是先送熙德殿下回去休息吧!”端木蓉看了看卫庄的脸色,有些冷淡地说道,“他似乎有晕船的症状。”   卫庄一手抓着盖聂的领口,另一只手把他往外推,妒夫的情态显露无疑,“啊!我没关系的,端木小姐千万不要这样,你对辉夜如此的憧憬,却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是因为我的怠慢而感到生气了吗?”   端木蓉想,要不要在辉夜殿下面前,把他因为嫉妒装病的事说出来?   红莲倒是很给面子地送台阶,“我想端木小姐是因为之前的遭遇有些不安吧!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分忧,兄长大人,还是先带熙德殿下回去吧!”   于是盖聂在红莲理解的笑声中“送”卫庄回去,红莲用眼神表示,兄长大人请好好安抚嫉妒的爱人。   盖聂用眼神表示,他并没有嫉妒,他只是身体里天然的傲慢发挥了作用,所以才会这么恶心自己,借此树立他比自己更厉害的形象。不过介于这个眼神示意太过复杂,红莲并没有看懂。   盖聂扶着卫庄回到房间后,似模似样地让他坐到椅子上,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卫庄一脸虚弱地接过水,眼中闪动着爱慕,“辉夜殿下,你真体贴。”   盖聂淡淡地开口,“我输了,熙德殿下,请闭嘴。”   卫庄抖着肩膀,得意地笑出声来。盖聂突然觉得手很痒,但是他牢记老师的教导,没有动手去掐眼前笑得像朵蔷薇花一样美丽灿烂的少年。   “小庄——”盖聂突然开口。   卫庄的笑声骤停,“……你不是认输了吗?辉夜殿下。”   “我并未挑衅。”   “那么请继续对我使用敬语。”卫庄皱眉要求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比我小一岁的。”   “你没有记错。”   “那么究竟为什么非要如此称呼我?我浑身的汗毛都在为这两个字颤栗,说明白点儿,我正在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老师说这是拉进彼此关系的有效方式——选择一个亲密的称呼。”盖聂诚恳地说道。   卫庄牙一酸,“那么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小聂?”   盖聂终于明白卫庄起鸡皮疙瘩的感受了,但是身为二十四孝学生的他依旧坚持道,“当然,这是老师的指示。”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卫庄冷笑,然后突然愤怒地站起来,咬牙冲盖聂吼道,“可你的老师——伟大的真王陛下——他是个单身汉!他是个可怜的老光棍!竟敢从他那里取经,你是准备离婚了吗?我的前夫——辉夜殿下!”   盖聂:“……”   “阿嚏——”远在千里之外的真王陛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惹得他的老师龙烦躁地挥挥手,“不要传染给我,病死的人十分丑陋,那是我最厌恶的死法。”   夜无奈地说道,“老师,您太敏感了,只不过是孩子们在想念我。”   “我觉得是小旭在想念你。”龙拆台道。   “……”夜下意识地抖了抖。   龙好奇地看着他,“你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除?他不是很多年不叫你小夜了吗?”   夜:“……”对不起,没有。   盖聂并不知道自己被老师当成了反击的武器,他只是觉得卫庄说得有道理,老师似乎真的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于是他退步道,“抱歉,熙德殿下。”   卫庄把怒火咽了回去,平复了一下心情,“没关系,但我真心地要求,不要让真王陛下参与到我们的婚姻中来,也不要接受他的任何建议。”   “你说——任何?”盖聂反问道。   “是的——任何——”   “可是老师说可以教授你真王剑法,我是说如果你要求的话。”盖聂淡定地说道,“不过既然你说不接受……”   卫庄张张嘴,火气又上来了,“你是在戏弄我吗?辉夜!”   “没有,你想多了。”盖聂依旧淡定。   “我要学!”卫庄干脆利落地要求道。   “神之一族,应该很重视说出口的话的。”   “你是要我把它们吃回去吗?”卫庄冷笑。   “办得到最好。”依旧还是冷淡。   卫庄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在生气,否则他不会这么纠缠于自己说的话。为什么不高兴了?难道因为那句真王陛下是老光棍?神啊————   盖聂现在的心情无异于普通男人被自家媳妇骂了自家老爸,五分不满五分置气,可是他又无法明目张胆地指责,最重要的是媳妇和老爸的身份都摆在那里,他既不能反驳媳妇,更不能鄙视老爸,于是只能不冷不热地刺媳妇几句——对,目前来看是这样。   “呼——”卫庄突然叹了气,他真是太激动了,怎么能在真王继承人面前如此贬低他尊敬的老师呢?而且让他拒绝敬若神明的养育者的所有要求,究竟是何等任性自私的话啊?对方并不是什么可以直接忽略掉的蝼蚁,而是同艾斯特齐名的霸主世家!   尽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道歉并不是卫庄的风格,于是他慢慢走上前去,勾勾嘴唇,“不用担心,我当然办得到。”   盖聂眼睁睁地看着卫庄伸手抚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贴近自己的耳侧,用珍珠滚动般的声音挑衅道,“三天前的吻,呵呵——我很想念,你呢?辉夜殿下——” 17 别人眼中的神子 卫庄看了头顶上的盖聂一眼,只见那位从来都沉着冷静的希望之星辉夜殿下,脸色一瞬间出现少见的狰狞,随后立刻恢复了平静。 卫庄发誓盖聂在恢复之前深呼吸了一下,因为他自己也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把刚刚解开的裤子皮带又系回去。 “我在,等一下——”盖聂扬声回应道,然后从卫庄身上起身。 卫庄缓缓坐起来,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真是可惜,我们下次再战,辉夜殿下。” 盖聂没搭理他,只是低头从地上捡起了衬衣…… 红莲并不觉得自己的到来有什么错误,前提是她眼瞎,看不到卫庄脖子上的吻痕。 虽然衣着整齐,但是领口的扣子没有系上,露出白皙的脖颈,上面淡淡的印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事实。他们刚刚是在亲热吧? 红莲眼角余光一边洒向卫庄脑袋下那些许的洁白,一边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吻确实是安抚嫉妒伴侣最有效的方式,她刚刚不多嘴就好了,这样兄长大人或许不会想到……不不不,不是这样,他们是名正言顺的伴侣,是自己,自己不进来就好了……啊!不行,振作点啊,红莲!你究竟在想什么?! 卫庄却没有理会红莲高深莫测的目光,坐在椅子里皱眉消化着红莲带来的消息。 盖聂不知道卫庄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提醒他又显得太过刻意,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盖聂花了三秒钟思考,然后心安理得地看着卫庄露着吻痕皱眉。 卫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无视盖聂和红莲惊异的目光,走了出去。 另一边,刚刚把事情完整地陈述了一遍的端木蓉正准备躺下休息,门却被突然打开。 “熙德殿下?”端木蓉秀眉微拧,但是介于这个人是大名鼎鼎的神之后裔,而且属于她的救命恩人之一,端木蓉忍耐着困意,淡淡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卫庄没有计较她的戒备,只是冷漠地问道,“真是失礼,但是端木小姐,我想亲自向你确认一下,你说的克米尔活人祭的事情是否属实?” “您是在无视我受到的折磨吗?熙德殿下。”端木蓉口气不好,虽然比不上艾斯特家族的高贵,但是作为大陆第一医者的学生,她也是备受崇敬的。被当做巫女惩罚,被流放于大海,这样的回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确实令人十分厌恶。 “将十个少女绑上石头丢进水里,死去的就是常人,活下来的就是巫女,要被处以火刑;困于湖泊的海蛇因为色彩艳丽讨得公爵的喜爱,便能得到每餐三个孩子作为美食;苟延残喘的老人,被其他医者判定无法救治,而我让他活了下来,他们就要将我视为异端处死!熙德殿下——这就是光伊附属的克米尔,你们艾斯特家的领地,这就是神的领土!!!” 卫庄不喜欢她愤怒的口气,因为他心中绝对比这女人愤怒百倍,克米尔是在先代神子,也就是卫庄的祖父在位的时候,主动称臣才被囊括进光伊版图的。如今不过五十年时间,就违背光伊定下的铁律,果真是该重塑时代了吗?卫庄眼中满是冷光,胆敢无视艾斯特的威严,加入暴走时代一流,克米尔的当权者们,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端木蓉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刚刚走进门口的红莲出声喝止道。 卫庄下意识回头,红衣飒爽的少女正因为自己和端木蓉冷冷地对视,那张俏丽的脸因为愤怒而更加娇艳。卫庄也很愤怒,但是他却没有准备跟一个女人耍嘴皮子,更何况她说的都是事实。所以他的心情在红莲出声后变得愉悦了一点点儿。 随红莲而来的盖聂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红莲,不得对端木小姐无礼,有违军人风度。” 卫庄:“……”也许当初联姻的是红莲会比较好。 “可是兄长,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熙德殿下的心里应该更不好过,”红莲责怪盖聂,“何必归咎于无罪者,即使是神,亦无力泛爱世人才对。” 卫庄沉默地低着头,端木蓉看了看他,淡淡说道,“十分抱歉,熙德殿下,我无心指责。” 卫庄点头转身,“失礼了,先告辞。” 路过盖聂的时候,他轻轻开口,“请转道去克米尔,辉夜殿下——”然后不等盖聂答话,就独自离开了。 “熙德殿下——”红莲看着他“失落”的背影,担忧道,“附属国出现了这样的动乱,他一定很伤心,也很担心。” 盖聂:“……” “都是我的错,是我失礼,”端木蓉开口,语气依旧淡淡的。 “端木小姐,我亦无心指责你。虽然是我们救了你,但是你毕竟是念端老师的学生,先代神魔大战,神子败亡,龙大人亦受重伤。如果不是念端老师,恐怕龙大人也要追随先神子而去了。”红莲冷静地道出前人的纠葛,无非是想说明两件事:第一,你的命是我们救的;第二,是你的老师,救了我们老师的老师,我们可不欠你的。 “我很清楚。”端木蓉转过脸去,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红莲也不在意,只是又看向盖聂,盖聂会意,“下令调转航道,目标克米尔。” 好漂亮的星辰,甲板上的卫庄一脸漠然地抬起眼皮瞭望着夜空,简直就像送给黑暗的祭礼。 “你跟端木蓉有仇?”盖聂慢慢从他身后走近,两个人的背景好像又回到了前往圣地加纳的旅途中。 “嗯?有的。”卫庄瞄了他一眼,挑眉,“她看上了我亲爱的丈夫。” 盖聂一脸正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别怕,亲爱的,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卫庄:“……” 盖聂满意地看到卫庄无语的样子,然后识相地转移了话题。他看出卫庄并不愿意谈及与端木蓉的纠葛,所以追问也没有用。 “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吗?熙德殿下。” “明显……不可以。” 盖聂没理会他的拒绝,反而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和红莲保持距离。” “哦?为什么?我可是非常喜欢她的——我的小姑。” “她被你蒙蔽了双眼。”盖聂毫不客气地开口。 “你是指——她爱上我了?我觉得很好。”卫庄一脸的愉悦,“我认为她很有眼光。” “比那还要严重。”盖聂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冷峻与严肃,声音冷漠而深沉,“我的妹妹认为你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卫庄抽抽嘴角,“……确实很严重,你该考虑更换一下你的继任。” “不是考虑,是必须更换。如果无法看穿艾斯特的真实面目,必定会在神魔对抗处于劣势,大陆势力定要失衡。我收回前言,我的妹妹红莲没有成为王者的资质。” 卫庄看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难得好心地劝慰道,“女人大多数不适合成为王者。红莲殿下只是迷恋上了神的光芒,摒弃了原本就不属于女性的暴力而已。” 意思就是神比魔更优秀,红莲内心的转变是弃暗投明是吗?盖聂瞪他,卫庄扭过脸细微地抖动着肩膀,不管是因为爱情还是别的什么,看着对手的羽翼奔向自己,总是能让人十分开怀的。 踩人踩得真开心啊!盖聂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偷笑,突然很想掐死他,于是他张开手从后面抱住他,将这个美丽的可恨的少年拥在了怀里。 “……” “红莲在看。” “……” “她认为你需要安慰,因为担心克米尔的人民,温柔善良的熙德殿下需要丈夫的安慰。”盖聂淡淡地说道,同时用力收紧胳膊,卫庄觉得自己的胳膊和背也有点痛感了。 “……如果我拒绝呢?”卫庄咬着牙问道,同时把伸到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抓住,因为卫庄觉得盖聂准备用它掐死自己。 “说不定她会亲自来安慰你。”盖聂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缓缓地抬高了另一只手。 卫庄:“……”算了,在光伊已经受够了和那种崇拜眼神的人交流了,现在还是想办法把那只准备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弄断吧! 次日,端木蓉正在忧郁地从窗口看着大海,一个卫兵敲门进来报告: “熙德殿下说背疼,辉夜殿下说手疼,红莲殿下说心疼——端木小姐,您可否去医治一下?” 端木蓉:“……”联系昨晚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疼!   18 血盟之约的惩罚   克米尔位于光伊西南方,与神之领地相隔甚远,濒临深海。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它的话——黑蓝色。是的,克米尔是黑蓝色的。   卫庄和红莲走在路上,俊美绝伦的少年,英气娇俏的少女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相衬。他们的穿着得体,但是在贵族眼中,却只是普通人。   红莲眼睛有些不受控制的地看向黑衣的少年,换下了白色的常服后,这个人的脸庞少了几分秀美,多了几分英俊和刚气。   “怎么了?红莲。”卫庄偏头看她,然后侧过胳膊,露出空隙,红莲愣了愣,然后会意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克米尔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和平很多。”   不用他说,卫庄也看得到,虽然比不得光伊的王都,但是街道的繁荣,商贩的买卖,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昭示着,克米尔是如何的安宁与祥和,但是……   “虚假的和平。”卫庄淡淡说道。红莲不自觉地动了动插在他臂弯里的手,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安,似乎能闻到蔷薇花的味道。   “熙德……不,呃……庄——,”红莲出声后觉得更不安了,“你……”   卫庄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身边娇艳如花的红衣少女,皱眉,“你不适合你哥哥的事业。”这样的女性真的不适合成为王者,不会演戏的人绝对无法成为大陆霸主!   红莲先是一顿,随即莞尔一笑,“我已有这样的认知,而且不打算改正。”几分释然,几分苦涩,还有就是坚定。她只是一个女人,愿意为国家征战,但是绝不会为了国家放弃自己,就像她拒绝了与光伊的联姻……   卫庄突然觉得这少女很漂亮,她这样美丽,又这样单纯,既愿意付出,又不会愚蠢地奉献全部。身为一国王女,这种坚强背后的懦弱,恰恰是她内心深处的少女情怀。原来如此,国家战姬普遍彪悍,贵族小姐却又娇弱多情,真魔国的王女将这种勇武与多情完美结合在了一起,散发出了如此娇艳的英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红莲——坚强而美丽。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从那双银白色的眼眸中退去,那朵美丽的红莲花几乎完美地倒映出来,这样深沉的注视让红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庄——”   “呃——”卫庄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难受,这疼痛让他瞬间从情思中回神,他艰难地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的丝线缠绕住,然后逐渐地勒紧,勒紧,再勒紧……   “庄——”红莲连忙伸手扶住他,然后吃惊地望着卫庄左手手链上的红色宝石不断的闪光,像是证明,像是警告。   “辉夜——”卫庄眼神变得有些痛苦和愤恨,然后低声开口叫道,“辉夜——辉夜——”   “……你要找兄长大人吗?他……他不在这里,你——”红莲焦急地说道。   “辉夜……盖——聂——,盖聂——”卫庄眼神从愤恨变得有些迷离,他无意识地换了个名字,继续低声地重复着,然后在心里不断回忆着那英俊的黑发少年,他的眉眼,他的动作,他矫健的身姿,还有他温热的唇……   心脏似乎被放松了,那些束缚着自己的绳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开始放松控制,卫庄觉得好一点了。   “庄——”红莲看他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可是自己却依旧焦急着。   就在这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温和声音□□来,“这位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嗯?”红莲抬头,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白衣少年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一脸淡定的笑容让人想起狐狸。   “阁下似乎很不舒服?”少年看红莲一脸戒备,然后看向卫庄,他的眼神微微变化,随即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笑。   卫庄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放下捂住胸口的手,“是的,我不舒服。”   “哦?”白衣少年笑容不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有——”卫庄不着痕迹地推开红莲的手,然后慢慢走上前,伸手搭在白衣少年的肩膀上,后者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推开了。   “请让一下。”卫庄淡淡地说道。   白衣少年:“……”   卫庄丝毫不在意他的惊奇,只是回头招呼,“红莲,走了。”   “是。”红莲连忙快走了几步跟上。   白衣少年只是微微的怔愣,瞬间便恢复了淡然的笑容,轻声开口道,“真魔国辉夜,烈风二位殿下,大驾光临克米尔,是有什么要事吗?”   正要离开的两人顿住,然后回头。红莲戒备之意更重,卫庄微微挑眉,冷笑道,“大贤者的学生,不好好呆在圣贤之湖,来这虚假的和平之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愧是希望之星辉夜殿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白衣少年丝毫不在意被人揭穿了身份。身为大贤者的传承者,不管时代如此暴走,拥有无上智慧的他们,都是永恒不变的。   “这个问题就跟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一样简单。”   “这不可能吧!我可不觉得自己的伪装像二位殿下这么糟糕。”   “你觉得你伪装得很成功?”卫庄挑眉。   “是的。”对方很有自信地回答。   “错觉。”   “……”白衣少年纠结了一下,又不死心地询问道,“真的很明显吗?”   “假的。”卫庄淡淡说道,“我看过你的画像——张良。”   张良嘴角抽了抽,“……魔之后裔都这么……嗯……开朗?”   “你可以直接说无耻。”   “无聊?”张良准备给他点面子,找了个中性点儿的词汇。   “无耻!”卫庄坚决地纠正道。红莲看着他,嘴角抽搐,眼皮直跳。   张良:“……我可以把话题扯回来吗?”   卫庄挑眉,“如果我是你的话,想做什么就会直接做。”   “为什么?”话说出口,少年张良立刻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明知不会是什么好话,还上赶着往他那儿凑!然后面带微笑地等着被讽刺。   “过慧易夭,聪明人一般都很短命,说不定你刚征求完意见就不幸过世了。”卫庄很认真,胡说八道地一本正经。   “……”是说如果反驳他的话,就是承认自己不够聪明是吗?张良表示今天很是开了眼界,大名鼎鼎的辉夜殿下竟然是这么……这么的……难以形容!   “我来这里是游玩,恰听闻今晚克米尔东区有活人祭,准备前去鉴别一番,请问二位殿下是否愿意同行?”张良“虚心”接受意见,立刻说道。   卫庄淡定地点评,“张良阁下正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夜晚的篝火已经燃起,红色的火光跃动得十分欢快,也十分邪恶。这世上唯二能够吞噬人的东西,即为黑暗与火焰,盖聂对老师的教导印象深刻。   广场中间是一座架起的巨大火堆,四周是几人一群的小火堆,坐在一起谈天说笑,如果不是被架到中间去的会是个人的话,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篝火盛宴。   “我本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端木蓉坐在一个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苗感慨道。   他身边坐着的白衣少年闻言看了她一眼,淡淡安慰道,“端木小姐不必感伤,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在周围熙熙攘譲的嘈杂人群中,端木蓉依旧能听出他的疏离,“您对我怀有不满。”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盖聂转头看她,“毫无疑问。端木小姐伤害过我的爱人。”   “您是指那位大人?我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伤害他的力量——任性傲慢,霸道自私,虽然伪装得很好,我可以看出他的本性——或者说艾斯特的本性。”端木蓉不客气地继续“伤害”面前辉夜殿下的爱人。   盖聂点头,“看来端木小姐经历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跟艾斯特有关。”   端木蓉没有回答,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些忧伤。   不得不说,这个少女对卫庄的判断很准确,虽然是掺杂了个人情感,但是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   “那通常是别人用来形容我的词语。”盖聂轻笑道。   “我以为您不是这样的人,”端木蓉看着盖聂,“老实说比起那位大人,我觉得您更适合这身白衣。”言谈举止比起那位熙德殿下来,要更加的进退有度。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的才是那种拯救与引导的光芒,而从那位殿下身上,端木蓉只感觉到了生存下去的味道,是不得不以某种方式生存下去,并非发自内心的善良。   “不,”盖聂摇头道,“如你所说,卫庄是个傲慢自大的人,他总是想大胆地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可是总有外力将他拉回正确的轨道上去。就像这次,我想端木小姐猜到了,他并非真的爱民如子,只是不想有人藐视他的权威,但是事实又如何呢?他会拯救这些人,然后获得称颂,这就是结果。”   “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我,那么别人就会将这当做真魔国与光伊的土地之争。 没有人会在乎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世人只看得到结果,神与魔之名决定一切。”   “这不公平。”端木蓉皱眉说道。   “世上无公平。”盖聂回答得很坦然。   “您不会觉得不满吗?”   “完全不会。”盖聂回答得果断,英俊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温柔。   端木蓉动动嘴唇,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你……很宠他。”   盖聂点头,语气平淡地陈述道,“我爱他。”然后英俊的脸庞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上一句,“请别告诉他。”   “爱……不,抱歉,我以为你们只是……”端木蓉心里有些怪异。   “政治联姻是吗?是的,在他看来是的,但是我对他一见钟情。”盖聂笑得温柔,而且说得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端木蓉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您是特地跟我说这些的吗?”   盖聂不客气地点头,“是的,希望端木小姐不要介入我们之间。”   “我……”少女的脸有些红,争辩道,“我并未有此打算。”   “最好不过。”   “……”   盖聂淡定地伸手拨了拨火堆,他要把一切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之中!   火堆“噼啦噼啦”地作响,盖聂一边用木棍挑动着火堆,一边盯着火苗走了神。他在想,此时此刻卫庄在哪里?在干什么?   右手掌心微微有些刺痛,盖聂以为是木棍的刺扎进了手心,于是稍微将木棍转了转。可惜刺痛并未因此而减轻,反而开始从皮肉渗透到了手骨,盖聂立刻将木棍丢进了火里,然后抬起手看着掌心时隐时现的红光——那里的蔷薇花已经逐渐显形。   “卫庄!”盖聂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突然低声吼道,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是一种混杂了愤怒与压抑的表情。即使那被他呼唤的人看到,恐怕也只能恐惧得皱眉。   端木蓉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他突然黑沉下来的脸,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他不是和红莲大人一起去——你怎么了?”   端木蓉看到盖聂闭上了眼睛,虽然他也同样紧闭着嘴唇,但是牙齿被磨得“咯咯”作响,似乎付出了极大的忍耐。   “卫庄——”盖聂放缓了声音,他的右手有些僵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整条右胳膊都在无意识地颤抖,配合上僵硬的手指显得有些可笑。   “卫庄!”盖聂再吼一声,然后用全身的力气猛然攥住了右手,如果空气可以被捏碎的话,那么在这样仿佛能够握碎石块的力气下,它恐怕也会碎成粉末。   疼痛从手心蔓延到手掌,然后是整条手臂,随即盖聂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膨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活动。   “你做了什么?!该死的,你究竟——在干什么?!”过度激动的言语已经引起了周围火堆的人的张望,可是盖聂却无暇顾及,即使失态,他也必须伸手捂住胸口,那里的血液似乎正在沸腾,就像大海逐渐的涨潮,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迅速,如同开水制造的漩涡——炽热的翻转。   “失礼了——”端木蓉急急忙忙地跪坐到他左边,伸手为他号脉,可是脉像显示并无异常,“你究竟怎么了?”一时情急之下,少女竟忘了敬语。   “盖聂——”朦胧之间似乎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那是极力忍耐的痛不欲生,盖聂握紧了右手,感觉到一股不存在的温热,似乎握住的是某个人的心脏。   “我在——我在这里——”似乎回应这呼唤可以减轻痛苦,盖聂轻轻动了动嘴唇,“我在这里——”过了一会儿,盖聂觉得自己好一点了,心口的汹涌和胳膊的麻木都逐渐恢复了,那宛如红宝石碎落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你还好吗?”端木蓉又问道。   盖聂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微微点点头,“比预料的糟一点。”   “预料?”   “我有这样的认知,”盖聂一边调整一边答道,“血盟之约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要强大。”   “血盟之约?那是……那真是很严重。”考虑到他现在的心情,端木蓉没有把话说出口。   “心灵和身体的绝对忠诚。”盖聂替她说了下去,“不管违背的是谁,痛苦都是双方的,希望他能够谨记这次教训。”   “你……不怪他?”   “我说过我已有这样的认知。而他,必须经历过才会相信。”   盖聂眼睛里透出一股深沉的意味。卫庄,希望这次的疼痛能够让你记住教训。你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你会因为第一次的痛苦,而对今后所有类似的事情进行抵触。不过这些算计,是不必对端木蓉讲的。   清丽少女淡淡开口,“你真的很宠他。”   盖聂点头,“这是我的责任。”没错,她只会这样认为,这就够了。   “出来了,出来了——祭典要开始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盖聂和端木蓉都下意识地望向引起嘈杂的地方,在那里,十几个少年少女被捆缚住,由卫兵押送着,缓缓地从广场入口走到中央的巨大火堆前面。 19 又一位艾斯特 盖聂冷眼看着那些少男少女们被带上篝火架绑起来,一切的行为动作,所有人的表现似乎都毫无悬念。 贵宾席上坐着的正是克米尔的贵族男女们,华贵的衣饰,腐烂的内心,谈笑间将人的生命架于火堆上烘烤,自己坐在高台之下指点江山…… 周围的人群有的期待,有的欢欣,好像杀死这些无辜的生命真的能为他们带来财富与和平;有的唾骂,有的愤怒,却没有任何人有胆量高声反对,拯救于人…… 少男少女们有的惊恐,有的哭喊,有的淡然,还有的一副沉醉其中的喜悦,似乎自己的死亡能为这块土地带来繁荣,似乎自己在为大义而献身…… 盖聂游移于众人的视线突然顿住。他微微皱眉,将目光又转回高台,那个一脸淡然的少年身上。 十二三岁的年纪,蓝色的短发彰显着孤傲的气质,同色系的眼眸中竟是些不屑与出尘的味道,他容貌俊秀,穿着普通的白衣,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这些人相近,可是对于能看透人心的辉夜殿下来说,那真是差劲至极的伪装。 “……”盖聂眉毛突然抖了抖,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今天早上卫庄穿着自己的便装的样子,一只鹤非要装得跟只鸡一样,殊不知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那叫做——鹤立鸡群。 不过显然,辉夜殿下的“有点眼光”和常人的有点眼光不在一个档次上,克米尔的贵族及其家眷们既不是大贤者的学生,也不是魔族的后裔, 他们只是在笑着讨论他人的死亡。 广场的另一堆篝火旁,有三个人也在望向高台之上。 “那是……”红莲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她发觉高台上的少年和这位熙德殿下很像,并非容貌如何的酷似,而且那种奇特的被供奉着的气质。被真魔国教养了多年的烈风公主殿下,诡异的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老师生前曾经说过——”张良看了看沉默的卫庄,“时代暴走的征兆之一,就是伪装逐渐的剥落。” “恕我愚钝。”红莲抬起眼皮看着他,并等着他用人话解释。 “那位应该是熙德殿下的堂弟,白大人。据说他的父亲阳和神子殿下都是十分温和的人,不过熙德殿下和白大人倒是出奇的相似呢!”那种傲慢与目中无人,简直像是亲兄弟。 红莲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惊叹道,“原来如此,那位是卫庄大人的堂弟啊!真了不起,张良先生不愧大贤者的学生。难怪我听人传颂说,若非神魔在世,这块大陆,当属贤者为尊。 “……”也就是说生错了时代,终生都在仰望神魔背影的意思吗?张良发现神魔共享大陆并非没有道理,至少他在世人面前无往不利的态度,很难在同神魔的对抗中获利——包括言语在内的任何方面。 自始至终卫庄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始终在思考。他知道,当他看到白的那一刻,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克米尔将走向灭亡。 神爱世人,活人祭触犯了光伊精神指引下的铁律,所以终将被惩罚。白便是光伊王室派出的清道夫。神爱世人,但神只庇佑信徒…… 卫庄想明白之后,便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很容易便看到那个想看到的人影。 盖聂正在思考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用思考就知道是那个人。手上突然有了触感,拉住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有些发凉,想必疼痛还未完全消失。 卫庄急切地拉着盖聂离开,盖聂只顾得上看着卫庄的后脑勺,但是就算只是后脑勺,盖聂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很焦躁。 广场上的欢呼声渐渐小了下去。这是后面的树林,卫庄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突然用力地将盖聂抵到一棵树上…… “你怎么……”盖聂刚想开口问道。 “吻我。”卫庄有些急躁地打断他不知是真是假的关切,眼中闪烁着渴求。 盖聂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发抖得更加厉害,眼中的焦躁越发难以抑制,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卫庄的手背,十分诚恳地说道,“没门。” 卫庄皱眉瞪着他。 “我拒绝——”盖聂推开他,然后整整自己的衣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跟那个又闷又冷的女人去聊天?”卫庄气愤地又伸手去拉他,盖聂反手挡住,在那边欢呼与杂乱的背景下,两个人竟然无声地拆起招来。 论武力,卫庄终究不是盖聂的对手,真王的剑法也才刚刚开始学。虽然卫庄天赋出众,但是并不代表他的神之外挂会比真王陛下亲自教授的强,所以他输得有些理所当然。 “你冷静一下,熙德殿下——”盖聂将他反剪着手按在刚刚那棵树上,声音里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不接吻你也不会死的。” “但是会难受!”卫庄低声吼道,同时他的挣扎被残酷地镇压了。 掐死他好了。盖聂面无表情地思索道,反正现在没人看到,反正自己手痒着,反正他根本就没打算服软…… “那是你咎由自取!”盖聂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冷淡地开口说道,“真正无辜的人是我才对,你真的以为血盟之约没有效力吗?” “它有!”卫庄咬着牙,“我知道它有效力,但是该死的,我没想过它的效力会这么强!我……我没想过出轨。” “这是认错的态度吗?”盖聂依旧冷淡。 “难道你还要我给你下跪请罪吗?”卫庄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低声骂道,“盖聂,你这混蛋!我就不该跟你签这该死的契约!” “再次重复,你打算认错吗?熙德殿下。”极致的冷淡有些像是机械。 “……”卫庄愤恨地磨磨牙,“是的,我认错。比起你来,你的妹妹太过美丽和善解人意,以至于我失了分寸,请原谅,辉夜殿下。” “真可惜,你的认错言辞只能给负分!”盖聂将他的手绞得更扭曲一点,“现在乖乖呆在这里,享受这疼痛吧!享受你厌恶的血盟之约送给你的见面礼。” 盖聂话音落下,卫庄突然停止了反抗,盖聂试探着放开他,一边防止他突然给自己一拳,一边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后退,“很好,我去叫我美丽体贴的妹妹过来照顾你。” “……不用。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卫庄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盖聂顿住脚步,“熙德殿下?” “滚!”卫庄低吼道。盖聂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压抑的痛苦。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愿意认错的话我就帮你。”盖聂觉得自己对他总是硬不下心来。 “这是施舍吗?”卫庄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扭曲,冷笑道,“谢谢,不需要。” 盖聂皱眉,卫庄的态度比他想的还要强硬,他并没有打算真的把他扔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血盟之约依旧在卫庄身上起着作用,从自己心口偶尔的抽搐就可以确定。 “我没有什么错好认,盖聂。”卫庄冷冷地看着他开口,“如果有,那就是在大贤者的学生提出想要研究解除血盟之约的方法的时候,我拒绝了他。” 盖聂看着那张倔强的脸点头,“不愧是熙德殿下,你把握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卫庄:“……什么……唔……” 突如其来的吻虽然令人吃惊,但并不惹人厌恶,卫庄很快投入到这场同时带有压迫和妥协两种意味的激吻当中去。 盖聂将他抵在树上,一边啃咬着他脖颈一边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卫庄难耐地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的颈边,喘息着来回舔过他耳部的轮廓,还特意弄出些唾液来湿润他的耳垂。 盖聂将腿伸到他两腿之间不停磨蹭,似乎被那挑逗的人惹来了兴致,外面的尖叫慌乱似乎影响不了他们分毫。他们只是专注地享受着。这是一场言语和动作的对抗带来的胜利果实。 “你这次的认错态度,满分。”盖聂将手伸进衬衣里,抚摸着他的肌肤,极力克制着激动的喘息。 “……应该多谢你宽宏大量。”少年意气的卫庄向来吃软不吃硬。 “怎么谢?”盖聂舔舔他胸口的乳头,然后抬眼问他。 卫庄顿了顿,然后皱着眉头邪笑,手往下动作,“这么谢——怎么样?” 盖聂闷哼一声,同他激烈地吻了一阵,然后枕在他颈间喘息着点头,颇有些意乱情迷,“好。” 卫庄隔着裤子抚摸着他的下体,自己也有些激动,并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和自己有婚姻盟约,又或者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盖聂,那个唯一一个可以同他比肩的少年…… “待会儿……试试吧!”卫庄提出邀约。 盖聂一边因为下体的膨胀轻咬着卫庄的脖颈,一边分神喘着粗气问道,“在这里?” “对,在这里,我想要。”卫庄突然又凑过去同他湿吻。以前从没有和别人亲近过的卫庄,自从和盖聂认识以来,不断的感受着陌生的身体愉悦,从肢体接触到吻,从吻到肌肤相亲,然后发展到不可言说的私密隐情。少年得趣而不知足,这样的美妙总让卫庄想一再深入,不知道真正的身心交融究竟是什么滋味儿?肯定会更加让人流连贪恋。 这是少年对性的正常渴望,带着三分探究三分好奇,还有几分偷尝禁果的刺激感,尤其是碰到如此合适的对象,长久的禁欲简直是种煎熬。 “嗯——”盖聂答应道,然后伸手去解他的皮带。 “卫庄大人——” 正在他们准备来次野外偷欢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在哪里?红莲小姐不见了——” 卫庄:“……” 红莲…… 盖聂:“……” 红莲……   20 各自的领域   混乱过后的广场人群早已散去,但是遗留下来的场景却狼狈不堪,不过好在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地方还是不成问题的。一群人在一堆篝火旁围成一圈,卫庄,盖聂,端木蓉,张良,还有一个比他们略大一些的灰衣少年。   “颜路?”卫庄面无表情地问道。   灰衣少年一派温文地笑道,“正是在下,熙德殿下好眼光。”   “哎?”张良转头看向颜路,“二哥,你怎么一见面就知道这是熙德殿下?我刚开始可是被这位大人狠狠耍了一通呢!”   颜路看着他宠溺地笑,宽慰道,“回去多读书。”   卫庄点头,“甚有道理。”   张良:“……哈哈,都是熙德殿下装得太像了,他还自称是无耻的……”   “无耻的什么?”卫庄截话道,顺便挑起尾音。   “辉夜殿下面前,不敢多言。”张良摸摸鼻子笑笑。   “嘴巴缝起来,你的不敢才有可信度。”   “因为那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盖聂和端木蓉没有搭话,因为他们的优势领域显然和这三人不同。   神子在最初被称为“圣者”,同贤者一样以智慧和学识著称,相互欣赏并且相互争斗,只不过后来因为理念的不同而逐渐分离,当年的圣者参与了权利和阴谋的打磨,前行淬变为神子,而贤者则因为独善其身的想法,退化成为被供奉着的学究。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现在他们之间的交谈或许是……纯粹的友谊?辉夜殿下盖聂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搞笑。   等这三个人相互讽刺完,盖聂才开口,“红莲是怎么不见的?”   “并不清楚。”张良回忆道,“刚刚人群混乱,然后我看到了二哥,过去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红莲殿下就不见了。”   “很好,这是完全不知道线索的意思。”卫庄讽刺道。   盖聂皱眉,端木蓉淡定地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只盒子。   “或许我可以提供一点儿线索。”是一个冷淡的少年声音,端木蓉拿着盒子的手一顿。   “白凤——”卫庄开口唤道,一道白色身影闪入,快得几乎不留痕迹。只是几乎,五个人里还是有两个人看到他的。   “你好,亲爱的堂哥,再次重复,请不要叫我的小名。”即使如此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其他人还是能听出那种疏离和傲慢的语气。   “嗯,你说你有红莲的消息?”   “她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傲慢的少年这么说道,“混乱中有女人跌倒,她过去搀扶,然后被强行带走了。”   卫庄:“……真魔国真是好家教。”   盖聂:“光伊也是。”   端木蓉觉得,如果刚刚是属于圣者和贤者的相互讽刺,那么现在就是神魔之间在相互捅刀子。   身处异地,竟然对生人毫无防备?卫庄觉得红莲很蠢。   眼看少女被掳,自己却袖手旁观地看着?盖聂觉得白凤很逊。   二人互相对视,眼中刀剑乱舞,兵不血刃,橫尸万里。   白凤看了看自家堂哥,又看了看自家堂哥的伴侣,淡定地问道,“你们伴侣的磨合期还没有度过吗?”   卫庄瞪着盖聂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度过?”   “正有此一问。”盖聂也同样说道。   “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相互妥协,相互退让。如果对方是湾冰冷刺骨的湖水,就开河引水,如果对方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就徒手劈石。”白凤回答道。   卫庄有点惊讶,放弃跟盖聂的对视,“……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父亲。他说希望你婚姻幸福,命我带来忠告。”   卫庄:“……多谢叔父大人。”是怕他们出了矛盾影响白的继承权吗?不过血盟之约的签订,代表他已经不可能有后代了吧?……除非父母亲愿意再生一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吧!父亲已经说过不想要孩子了……所以是单纯的好心?熙德殿下卫庄也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请代我向阳大人问好,并转达,虽然那很难做到,但我感谢他的好意。”盖聂说道。   白凤点点头。   “如果我现在提起红莲殿下是不是很煞风景?”张良看气氛很好,所以“好心”地说道。   卫庄和盖聂一顿,然后在心里叹口气,事实上,他们已经习惯被这个名字和它的主人煞风景了。   “要不要我现在去找克米尔的当权者搜寻一下?”白凤问道,事实上他有点在意那个红衣少女,真魔国的王室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单纯的人?   “不需要。”当了许久背景的端木蓉开口,“抱歉,我坐在这里很久了,但是跟主题有关的就这一句,所以请原谅我贸然发言。”   “端木小姐有什么好主意吗?”盖聂有些愧疚,毕竟是他把人扔下的。   端木蓉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扁平的蝴蝶,她在蝴蝶身上滴了滴药水,很快,那本是花样的生物立刻饱满起来,展了展翅膀,飞了起来。   “我在红莲殿下身上洒了幽兰香,跟着这只蝴蝶就可以找到她,不管她在哪里,就算他死了,化为尸体埋在地下,我也一样可以把她挖出来。”   其余人:“……”卫庄和盖聂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   端木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紫色眼眸里仿佛有几分不屑和嘲讽,聂卫二人在心里抖了抖,学医的女人……有点小可怕。   红莲眼皮动了动,试探了几次,才缓缓睁开眼睛,意料之外的一片黑色阴影。   后脑勺感觉到一些冷硬,应该是一根柱子,背有些酸痛,大腿发麻,小腿僵硬,手被隔着柱子束缚在身后。距离自己被打晕大概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红莲判断。   紫女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几步远外,那个被绑在面前柱子上的红衣少女,她的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住,看上去很狼狈,但是身姿依然站立挺直,非常漂亮。   “夫人?”虽然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但是红莲确定这里有人在,最有可能的是将自己擒来的女人。   “是的,我在,烈风公主殿下。”紫女微微一笑,那张美艳的脸上,本就怪异的花纹竟显得更加神秘诡异。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掳我来此?”红莲冷静地问道。   “这里只是一处废弃的工厂,冒昧请红莲殿下来,是因为有事要同辉夜和熙德二位殿下商议。”   “您是打算用我威胁他们?”   “不,事实上,我对这次协议的达成很有信心。”   “哦?那么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做一个实验。”紫女虽然笑着,但说得无比认真,“神魔究竟有没有作为盟友的力量。”   这个口气,这种感觉,红莲的脑海中似乎荡起了波纹,她的心里打了个颤,身体下意识地绷直,面前的这个女人并非是为了挑衅和掩饰,而是真的在评估价值,怎么会?神子和真王的权威下,竟然已经有这么多的“叛逆者”了吗?究竟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人对他们产生了怀疑?这是怎么了?神魔主宰的大陆真的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吗……   紫女收回摄魂之力,眼中流露出一些失望,堂堂的烈风殿下竟然会被如此程度的力量动摇心志,究竟是□□还是魔裔的能力真的退化到如此程度了?   “测试能力?有趣——”正当二人沉思的时候,一个宛如红宝石碎裂的少年声音传来,“蝼蚁拼了命向艳阳发出了呐喊,可是竟不是憧憬,而且叫嚣着要比较力量,辉夜殿下,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紫女眼见白衣的少年从阴影出走出,露出秀美而傲慢的脸庞,先是愣了愣,然后微微低头算是致意。   同白衣少年一起的黑衣少年面容英俊沉静,淡然的有些冷酷,“因为时代暴走了。”他如此回答道。   “兄长大人,庄……大人。”红莲听出了声音,猛地从迷幻中回神。   盖聂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妾身紫女,见过二位殿下。”   “你身上有种奇异的力量——”盖聂走到离自称“紫女”的女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询问道,“你是巫女?”   “是的,我是巫女。”紫女轻轻点头,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直到重新摔落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   “竟然对女性出手这么重,太失格了,辉夜殿下。”卫庄挑着嘴角讽刺道。   “如果可以,我也很不想对柔弱的夫人做这种事,前提是男人愿意站出来,承担起责任。”盖聂的话音刚落,那躲在一旁的男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摔倒的女人身边,有些心疼地扶起她,焦急地问道,“紫女,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没有摔着?”   盖聂:“……”画风略不对啊!不是应该是个笑得优雅得体,端着红酒,对手下漠不关心的贵族公子吗?   卫庄伸手过去解开红莲的束缚,淡淡吩咐道,“你先走,张良他们在外面——”   “可是……”   “我和盖聂会解决的。”卫庄看她想辩解,皱眉说道,“你在这儿只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别给我们添麻烦。”   红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他们会解决的,别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们……红莲第一次发现,这两个人靠得竟然这样近,近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待到红莲离开,这里只剩下四人两两相对,卫庄方才开口道,   “韩国王子非,竟然是你。”   “是的,我是……我是韩非,贵安……熙德殿下。”扶起紫女的蓝衣青年结结巴巴地说道。   “韩国——”盖聂转脸问卫庄,“王子非?”韩国是大陆少数的几个中立之国,而韩非正是韩国的傀儡王子——   卫庄点点头,他曾经去招降过,但是韩国王上……不,或者说实际掌权的无夜元帅拒不接受,那时正值自己加冕神子继承人前后,为了不招人话柄,光伊便没有动手。   “既不归附神魔,又为何来招惹我们,做下这种事端?”卫庄疑惑道。   “为了……活下去——”   “哦?韩国元帅终于准备要屠戮王室了吗?”盖聂话说得认真,但是杀气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韩非叹气,只得解释道,“并非……有意伤害……伤害烈风殿下……请见谅……”   紫女截下他的话,“是我的主意,和阿非无关,他不赞成的,只是说要和你们结盟,但是我要证明你们有能力做什么,否则向对方屈服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你……你……别说了——唉——”韩非又叹了口气。   “你是他的妻子?”卫庄问。   紫女点头。   “竟然胆敢和巫女结婚,看来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软弱啊!”卫庄冷笑。   “哼!接受同真魔国的联姻,熙德殿下也是比传说中的更加的光明无私啊!”紫女也不客气,她可是巫女,巫女的信仰可不是神。   卫庄:“……”   “还是说——你要对付的人不是无夜元帅?”盖聂插嘴道。他可不认为一国元帅有这种能耐,让人怀疑神魔联手对抗都赢不了。   “是……是的,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他……他很强,强得……”   “强得你都舍得放弃韬光养晦了?”卫庄说道,“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情非得已。”   “那是什么人?”   “他叫……他叫赢政。”韩非顿了顿,开口说道。   21 未忘的初衷   盖聂和卫庄对赢政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乃秦国现任之王,同韩国一样属中立国。但他的中立并非神魔妥协的结果,而且因为教廷……等等,教廷?   卫庄冷笑一声,“东皇太一选中的人原来是他?他觉得,啄破蛋壳的雏鸟,是那个以严苛和□□著称的秦国?呵——”   “不要……小看他……”韩非说道,“他已经……已经派人染指了……我的祖国,我无力……无力抵抗。”   卫庄扯扯嘴角,仿佛在讥笑他的无能。   “赢政的野心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旦让他找到缝隙,就算是用牙齿,他也能将大陆的屏障撕开一道口子。”紫女脸色不太好看。   “呵——可是现在他已经找到口子了不是吗?就是你们韩国,软弱的国王,拥兵自重的元帅,深藏不露但是却毫无实权的王子,真是绝佳的下手目标。”   “巫神说,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人就是神和魔,果然是真的。”紫女曾经为了韩国之命运去请求巫神的谕旨,因为她不觉得韩非寻找神魔庇佑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是她的话,会选择臣服赢政和秦国,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但是那毕竟是丈夫的祖国,她能理解韩非的心情,不过得到的谕旨却让她有些迷惑,巫神说,神魔之表象乃世人之憧憬,神魔之内里则世人难以想象,其无限之力足以摧毁世界。   她再问,那神魔之力是否能与赢政的才能相抗衡?——那就她所知,举世无双的才能——   可是巫神没有降下第二道谕旨。   所以紫女决定亲自来试试,试试看这大名鼎鼎的两位殿下,究竟有没有值得他们赌一把的资格。   “紫女!”韩非突然出声制止她,“不得——无礼!”   “无妨!对于让巫女臣服的能力,我还没有像王子殿下一样熟练掌握,所以无所谓。”   “……感谢您。”韩非表示敬意,然后向另一个沉默了许久的人说道,“也请您原谅,辉夜殿下。”   卫庄转头,盖聂自从“赢政”这个名字出现后,就像被什么打开了往事匣子一样陷入了沉思,卫庄怀疑他和赢政有一腿。   “当然。”盖聂点头,询问道,“请问我们何时去贵国比较合适?”   “立刻!”韩非急切地说道。盖聂皱眉。   卫庄勾起嘴角,点头答应,然后转身便走,盖聂看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还是跟着他往他们出来的地方走去。   紫女的眼睛里突然冒出诡异的瞳色,脸上的花纹似乎隐隐发光,卫庄和盖聂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巨大的妖异之气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置换了空间。   卫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转,然后双手环胸自言自语道,“巫术吗?有意思。”   “竟然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幻境,看来这位王妃夫人确实很强。”盖聂看了看周围的雪景说道。   对,雪景,这里仿佛下了很久很久的雪,那远处冰封的山岭绵延不绝,脚下踩踏着的仿佛是厚厚的棉絮,树上挂了冰晶,松顶积着雪尖,这冰封世界竟做得如此鬼斧神工,就像是传说中的冰雪王国。   “啧啧啧,从来不知道,冬天也可以这样美丽。”卫庄颇有情怀地感慨。   “请不要在这时候秀你拙劣的作诗技巧,我们需要在这里找离开的法门。”盖聂认真说道。   卫庄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很是不屑地哼嗤了一声,“那就请辉夜殿下加油了。”说完转身往雪界的深处走去。   盖聂叹气,快走几步跟上他,“你在干什么?还有——乱走可会迷失在幻境里。”   “抱歉了,比起静待时机,我更喜欢主动出击。”卫庄耸耸肩,边走边毫无诚意地解释道。   “这我承认,我是问你为什么白我一眼?”   “白你?不,我没有。”   “你有,你刚刚看着我冷笑,毫无缘由的。”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   卫庄突然顿住脚步,然后勾起嘴角特别不屑地盯了他一会儿,“你是指这样吗?”   盖聂抽抽嘴角:“……对。”   “好吧!我是白了你一眼。”卫庄放开步子,无所谓地继续走。   “……所以为什么?”盖聂站着没有动。   “请你闭嘴——,辉夜殿下”,卫庄拖长了声音,“如果你不想在这儿打架的话。”   “因为赢政?”盖聂突然扬声冲卫庄的背影问道。   卫庄停下脚步,背对着盖聂磨了磨牙。   “你……你干了——干了什么?”幻境外韩非焦急道,“他们要……尽快……尽快去韩国!”   “我说过要试探他们的能力,阿非,这是我们来到克米尔的初衷。”   “可是协议……已经……已经达成了……”韩非叹气拉住自己的妻子,“放他们……出来,我们……去救我们……我们的国家。”   “阿非!”紫女突然有些心疼,她抖抖嘴唇,还是狠心说道,“韩国已经没救了,你知道的。”你的父王,你的臣民,都已经注定被秦国踩在脚下了,就算神魔之子驾临,他们也只会指定政策往前看,不会回头拯救你的祖国了……   韩非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在遥远的过去,巫女是一种比公主更神圣高贵的人,并不是所有修炼巫法的女子都可成为巫女,那是高贵身份的象征,是一种神秘又罕见的血统。而巫女的首领,便是巫神。   卫庄边走边淡淡讲述着,首代巫神率领着这群美丽强大的女性,以保护世界为己任,她们在近乎荒芜的大陆上斩妖除魔,即使牺牲自己也不曾更改使命。   盖聂默默地听着,神的学识与贤者相当,虽然只是遥远的传说,但是传说不一定是假的。   “如果说神是挽救世人的生命,那么巫神是涤荡人类生存的环境。 神拯救世人,巫清洗罪恶,世界才得以存在。”   “然后呢?”盖聂走在他旁边,有些沉迷于这个故事,“现在是神爱世人,巫却成了邪恶的代表?”   “世人愚昧,因巫神与巫女们整日与妖魔打交道,所以便逐渐将他们厌弃。”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盖聂感慨道,顺便看看已经黑了的天色。   “谁说不是呢?”卫庄嘲讽地笑笑。   “神爱世人,但神只庇佑信徒,魔信仰力量,所以只庇佑强者。”盖聂继续说下去,“巫女虽强,却只与魔鬼打交道,贤者聪慧绝伦,却冷眼旁观世事变迁。”   “没错,可笑的称呼和领域。”卫庄选了一棵树坐下倚着,天空已经变为灰黑,隐隐有星子闪烁,连黑夜与白昼都做得如此分明,那名为“紫女”的女人,算是有本事的了。   “可惜现在时代暴走了。”盖聂选择了另一棵树坐下。   “说的没错,时代暴走了。”卫庄突然来了兴致,“所有的人都改变了,神魔的后裔成为了血亲伴侣,巫女开始放弃世界选择了自己,贤者参与了权利的争夺。”   “或许不是改变。”   “是本性?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就像死人,反正都是要死,死的原因和方式还重要吗?”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年纪智谋也相当,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十分默契。   “这个可以算是短暂的蜜月了。”卫庄随口说道。   “可惜不够长。”盖聂也随口应道,从结婚以来一直遇到各种事端,还真是难得与他好好聊会儿天。   星星渐渐多了起来,本来灰暗的夜色也微微变得明亮。卫庄累了一天,精神有些涣散,正在闭上眼睛休息,他并不担心有什么危险来不及闪躲,因为卫庄对自己的本能很有信心。   “熙德殿下?”盖聂说着说着对方没有声音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熙德殿下?”盖聂准备叫醒他继续聊。   “卫庄大人?”盖聂觉得要是他真睡了就算了,于是声音放小了点。   “小庄?”看来真睡了,于是声音更轻更温柔。   盖聂站起身解开黑色披风,走到卫庄面前蹲下,帮他盖上。看着那张秀美的脸庞,在星子微弱的光芒下,显得像流水打磨般的柔和细腻,看上去就有一种美好的光晕。盖聂叹口气,老师说得没错,艾斯特家的人就是好命,走哪里都会有人上赶着伺候,吃不了苦头。   “谢谢。”卫庄突然开口,事实上,在盖聂唤“卫庄大人”的时候,他就回神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   盖聂眨眨眼睛,看着他的嘴唇动作,柔声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在心里夸我英俊。”卫庄嘴角翘起,像只恶作剧成功的猫。   “……我说的是漂亮。”盖聂盯着他的脸,认真纠正道。   卫庄的眼睛仍闭着,只是嘴角的弧度僵了一僵,他淡淡地说道,“谢谢,不过我哪里比得上辉夜殿下貌美如花啊!”   盖聂谦虚,“过奖了,外壳而已,若论起气质,还是熙德殿下更容易让人一见倾心。”   卫庄在心里给了盖聂一巴掌,然后继续反击,“哦?那这容貌气质可倾了辉夜殿下的心?”   “……”盖聂定定神,知道两人再这么逗下去就要恼了,于是淡定地引开话题,“出于礼貌和尊重,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出于任性和无礼呢?”卫庄不准备给他台阶下。   “神子殿下更加风华绝代。”   “……果然够任性,够无礼。”卫庄轻微微打了个哈欠,“要是父亲大人知道自己的半子竟然暗恋他,不知内心该多不安呢!”   “……”盖聂眼皮跳了跳,在心里掐住卫庄的脖子猛摇,表面上还是十分淡定诚恳,“还请替我保密。”   “可以,但是我有什么好处呢?”卫庄动动脖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盖聂伸手揭下他身上盖的披风,卫庄陡然感觉到一股寒气,下意识地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随即那一丝寒气立刻就消失了,因为盖聂又把披风盖了回去,并用那张正直的脸说道,“我的披风给你保暖,不用谢。”   卫庄:“……”本来就是我的好吗?你之前已经盖到我身上了!   盖聂看着他瞪起的双眼,仿佛摇落了星子的光辉,“熙德殿下真的不用介意,早点休息吧!”   这话一说,卫庄觉得瞪他已经不过瘾了,于是隔着披风猛地伸手将他推到跌坐在地上,上半身顺势压过去,趴在他的怀里。   盖聂看着怀里多出来的身子,认命地后退调整姿势,将他揽在怀里。   卫庄动了动身体,又舒服地闭上眼睛,“这份保密谢礼,我收下了。”   盖聂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将他抱得更紧一点,叹气道,“我的荣幸。”   天上的星星逐渐明亮起来,卫庄趴在盖聂的腿上陷入了熟睡。卫庄相信盖聂不会趁机掐死自己,除非他愿意给自己陪葬。   盖聂的手一直放在卫庄的胳膊上,隔了两层披风和衣服,他仿佛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手臂骨骼和肌肤。   我的宝物,盖聂在心里想,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物,是我的伴侣,唯一一个能与我并肩而行直至死亡的人。他是该被捧在掌心呵护的蔷薇,同我一起走到世界尽头。   次日,卫庄醒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轻轻一拍盖聂的大腿,“真是睡得太不舒服了,辉夜殿下,你真是该检讨一下了,强壮过度浑身肌肉的男人,怎么能让伴侣感到舒适呢?”   盖聂没有说话,淡定地伸手捡起自己滑落的披风。   “……你怎么了?”盖聂的表情和冷静让卫庄有些好奇。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昨晚的想法真是蠢到家了。”   “啊?”   22 突如其来的成长   卫庄不知道盖聂为什么说自己蠢,但是他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结论。   盖聂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帅气地将披风系上,看着虽然不承认,但是确实睡得一脸舒适的人问道,“继续走吗?”   “当然,这么漂亮的□□,不四处看看多可惜。”卫庄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四周盎然的春意,树木抽芽,昨晚的冰雪似乎只是一场梦境,那被雪掩映的花朵也逐渐绽放。   “说的也是。”于是盖聂随着他四处乱转,听他说说神魔大陆的往事。   “这世上真的有魔吗?”卫庄边走边说,终于问出自小疑惑的问题。   “……”盖聂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问道,“那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卫庄同样反问,“辉夜殿下认为什么是神?”   盖聂想了想,“拥有了超越人极限的能力?”   “那什么又是极限呢?”   “生命力爆发到顶点的那一刻?”   “每个人的生命力都是不同的,不是吗?”   “所以——所谓的神只是超越了人类所知中最优秀的——另一群人?”   卫庄不置可否,“那魔的称号有什么更深刻的解释吗?”   “熙德殿下难道希望除了力量超越常人之外,我们有更高的筹码?”   “你觉得我像是吗?”   “你希望我觉得你是吗?”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觉得他们的对话很奇怪,明明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是问句,但是听起来却一点儿都不违和,这两个人似乎有自己独特的交流空间,外人只会感慨——不明觉厉啊不明觉厉!   卫庄抬头看了灼热的日头,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微微抹了抹头上渗出的细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看看再说。”盖聂皱眉看着卫庄秀美英挺的眉眼,他显然知道卫庄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但是这需要时间去证实。   午后半晌,盖聂掐着自己的眉心,感受着瑟瑟的秋意,“失算了。”   “……辉夜殿下真淡定啊!”卫庄伸手拿起自己已经及肩的长发,磨着牙向盖聂伸手,“你昨晚的谢礼,我现在正式收下了。”   盖聂看了看有些发黄的树叶,又看看有些阴沉的天色,伸手解开披风,递给他。   雪下来的时候,卫庄的头发已经长到脖颈下了,他有些不平衡地看着盖聂,为什么这个人除了脸庞轮廓更清晰,身姿增添了些挺拔之外毫无变化,可是自己却要这么明显地出现征兆啊!   “很漂亮。”盖聂漫不经心地说道。   “因为父亲大人是长发?”卫庄臭他。   “……很英俊。”盖聂觉得自己应该换个词安慰。   “谢谢。”卫庄敷衍地接受了,然后提出意见,“我们得尽快出去,我可不想在一个巫女的幻境里过成人礼。”   盖聂点头,确实需要尽快离开,冬日是晚上,春天是清晨,烈日当空的时候是炎炎夏日,之后便是夏与冬的过度秋季——他们在这里的一天,经历的却是一年的时光。   幻境能改变周围的环境,却无法不对神魔的身体产生影响。盖聂看着盖着黑色披风的卫庄,还有那张越发秀美端庄的脸庞——他们的成长,除非是时间真的流逝了。   如果能看到彼此顺其自然的成长,也许心动就不会如此的剧烈。   飘逸的银色长发闪动着无比自然的色泽,少年原本独特的纤细开始抽长,包裹在那白色的华贵披风之下,那是一种禁欲的性感与美丽,若是将他搂在怀里,便能感觉到那秀美如竹的身体下潜藏的巨大力量,让人只想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揉进骨血里才好。   盖聂皱着眉头,握紧了手中的剑,目视着无边空地上的一棵巨大紫色花木,淡淡地问道,“就是这个?”   卫庄点点头,幻境、结界、阵法都是同一个道理,只要找到中心之眼,便能够破解。只是令他们失算的是,这个幻境竟如此之大,他们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找到了八个方位的中心汇聚之处,推算出准确的地点。   “把它砍断。”卫庄开口,“饥饿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他们已经将近三天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就算做得再逼真,幻境也是幻境,谁知道那些景物会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做的?!   “嗯,你退后。”盖聂说道。   卫庄静静地后退了七八步,又抬头看着那棵美丽的紫楹花树,蓝紫色的花朵一片片的飘落飞舞,黑衣黑发的俊美少年……不,俊美青年背影卓然,不算特别精壮,但是力量却几乎能慢慢地溢出来。玉树临风——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青年的盖聂当真玉树临风。高挑颀长的身材,背部挺拔的站姿,右手执一把特制的透亮宝剑。风一吹,细碎略长的黑色头发微微随着紫楹花树的花叶摆动,此情此景,直可入画。   卫庄眨眨眼睛,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帅!”   盖聂此时五感全部都已调动起来,他正闭着眼睛,精神高度集中,听到后面的卫庄的声音微微侧头,却没有睁眼,只是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卫庄不耐地催促道,“……我是说别摆造型了,快点动手。”真帅,连微微侧脸的动作都帅得一塌糊涂,要是自己也有这么帅就好了,英俊强大又有点坏,简直就是梦想中自己要成为的男人啊!卫庄大逆不道地想到,顺便又往后退了四五步。   “没有用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在卫庄身边,卫庄冷冷一笑,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三天前他刚听过——紫女。   “没有用?你是说我找错了地方?”卫庄不屑地说道,看着前方已经完全听不到自己声音的盖聂,谨慎起来,不应该找错的,那么是这女人还有什么计谋?   “没有错。”紫女的幻影淡淡开口,“紫楹花树不是普通的树木,它的坚硬程度堪比铁石,而且它旺盛的生命力是连水蛭都比不上的,即使是最强大的人,也根本撼动不了它一丝皮肉。”   卫庄嘴角抽了抽,然后一脸可惜地转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女人,没想到也这么天真。”   “什么?”幻影中紫女皱眉。   “……他可不是人。”卫庄又回头看着盖聂的背影,像是解释给紫女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是魔,拥有超越了最强者的力量,蜕变成为了另一个‘种族’,你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手和脚,他的动作和姿势,有哪一点是人可以达到的?我告诉你,不管是如何的困境,不管是如何的强敌,他都会成功,他会向着目标,迈着坚定的脚步前行,即使脚下万千尸骨,也绝不会动摇,他会将所有的不可能都化为真实,因为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真王。”   紫女被卫庄话里如同山岳般的郑重和深沉震惊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已长成青年的银发男子,却只能看清他望向前方的眼神。   紫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声巨大的声响就在此刻传来,美丽的紫楹花树轰然倒地,一名黑衣黑发的青年背影卓然而立。   那是一幅比刚刚的花树还在站立之时——更美的画面。   被破坏的幻境如同碎裂的玻璃,包括幻影紫女在内的所有东西都似乎被挤压得变形,但是身在其中的两个人却都十分镇定地站着,除了他们脚下之外的地面,似乎都在塌陷。   过了一会儿,这塌陷平静了下来,四周的情景被瞬间置换,正是三天——不,三年前他们被投置进幻境时所在的废弃工厂。   突然出现的人影引起了周围人的警觉。   “啊——是两位殿下!”   “辉夜殿下。”   “王子殿下——”   卫庄看清那欢呼的几个人是穿着真魔国装束的士兵,看上去勇武精悍,个个以一当十。   “熙德殿下!”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冲卫庄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   “起来吧!”卫庄淡淡开口,他认出了下跪的是谁,几年的时间让一个曾经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变成了明丽的少女。   那黑衣少女立刻起身,向身后侍从招手,侍从立刻递上一件宽大的白色披风,卫庄伸手接过,直接覆盖住原本的披风,也盖住了大约三年的身体抽长。如果不是原本那件披风掩住自己不合身量的衣裤,那形象肯定会比现在更狼狈。   “麟儿。”卫庄淡淡开口。黑衣少女低头听候指示,“我在幻境待了多久?准确时间。”   “是,三年零两个月。”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   “秦国全面开战,韩国亡,科沙国亡,燕国亡,三国王子与王妃俱失踪。”   “……”卫庄顿了顿,然后看着十二三岁的黑衣少女重复道,“三国?王子和王妃?俱失踪?”   “是的。”   卫庄冷哼,“小把戏。”   麟儿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大人把这么严重的事说成小把戏,但是她什么都没有问。因为那和她无关,那是只有神领悟的世界,或者……   麟儿偷偷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面不改色听取汇报的另一位大人,心想,或者还有魔……   “老师怎么说?”同样听到消息的盖聂向身边的人询问道。   回话那人正是真王夜手下得力干将,只听他恭敬地说道,“真王陛下说,您出来之后,让您速速回国,最好能赶上为您准备的成人礼宴会。”   盖聂:“……”老师真是太淡定了!科沙国可是他们最重要的附属国之一,而且还不知道荆轲和丽姬现在在哪里……   殊不知正向他走过来的卫庄顿住脚步,转头问道,“我的成人礼呢?”   麟儿保持一贯的干脆利落作风,“去年神子殿下找人□□了。”   “……我不在找谁□□?”卫庄皱眉,虽然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对自家父亲这种态度,还真是很不爽。   “白大人出席了。”   卫庄:“……”父亲大人真是太公正廉明了,这是真心决定以后要将白送上神子之位了吗?鬼才信!   盖聂转过头看着脸上看起毫无波澜,实际上思绪已经天马行空的人,犹豫了下才问道,“熙德殿下要来参加我的成人礼吗?”   卫庄愣了愣,不高兴地反问道,“难道你打算不请我?”   盖聂:“……”不,没那个打算。   察觉到了两方护卫或明显或隐藏的吃惊,卫庄伸手掐了掐眉心,恢复了脸上的淡然,勾着嘴角轻笑,“感谢辉夜殿下的邀请,我一定如约到达。”   盖聂的眸色深重了些,他定定地看了卫庄一会儿,后者脸上的表情堪称完美。于是盖聂淡淡道,“万分荣幸。”   习惯了幻境中沉默的温柔,卫庄心里一时之间对这种冷淡有些别扭,但是他并不介意,至少现在他觉得辉夜殿下的所作所为并未超出自己忍耐的底线。   “那——我们在此告别吧!”卫庄提出分手,盖聂毫无异议地答应了。事实上,这些天对他们来讲已经算是多余,从圣地加纳回来的时候,他们就该各奔祖国了。跟公主远嫁不同,即使已经结婚,身为两国王储的他们,也是不能够长时间待在对方的国家的。等待他们的,只有长时间的分离,和短暂的相聚。   卫庄带麟儿和光伊的卫兵离开,感受着身后的注视。   “熙德殿下——”盖聂突然开口。   卫庄转身疑惑地看着他,漂亮的银发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我刚刚在幻境里,似乎听到了……什么。”盖聂没有看他,而是垂着眼皮说话,那双盯着地下的黑眸几乎深不见底。   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至高无上的——真王。盖聂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让这个人——如此引以为傲。   “听到了什么,”卫庄面露疑惑,不解地问道,“听到了什么呢?”   盖聂的身体似乎被暂停了一瞬,然后他抬起眼皮,看着一脸无辜和疑问的银发青年淡淡说道,“没什么,是我听错了。”   卫庄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转身离去。   23 透明的心   晨曦的微光照耀着神魔大陆的土地,一切似乎都像新生般美好。   盖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起三年前那身白衣——那是一次失败的放纵。   镜子里的人身材颀长,英俊挺拔,配上一身黑衣,显得有几分冷酷无情。那双墨黑色的深沉眼眸透出了一股沉静与肃杀,那是一种别样的魅力。   如果穿着艾斯特那身白衣的话……盖聂想象了一下,白衣黑发,腰悬配剑,自己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淡。呵~真像个好人呢!熙德殿下当时带着淡漠的笑意嘲讽。   那时候他穿着自己的黑衣,少年的秀美变成了一种邪魅,美丽得有些惊心动魄,如果不是确定他是属于艾斯特的血统,盖聂甚至觉得他比起自己更像一个魔。   “兄长大人——”门外的声音将盖聂从回忆中唤醒,正是真魔国唯一的王女殿下——红莲公主。   在门外等待盖聂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比起三年前,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加的英姿飒爽,更加的娇美明艳,更加的让人心动。   “兄长大人——昨日你归来已晚,我便没有打扰。”红莲微微弯腰低头,声音里有几分激动和颤抖,“……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哥哥。”   盖聂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红莲直起身来,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多半个头的兄长,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我回来了。”盖聂淡淡地说道,红莲试探着靠近他的身体,见他没有反对,终于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兄长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的……”   “这样的程度,我是不会有事的。”盖聂伸手轻轻拍拍妹妹的背,“你应该相信我,也相信老师。”   “我……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们,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兄长——”红莲努力控制着眼泪,好不让它们流下来。   美丽聪明,能打能哭,既坚强又软弱,就像水中绽放的红莲花,每一片花瓣上都带着潮湿的露珠,晶亮亮地在花面上滚动,决绝美艳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难怪连神子备选都会心动,我的妹妹,果然美丽无双。盖聂边抚摸着红莲的头发边分神想到。   安抚了妹妹之后,盖聂独自向真魔国王宫的□□中走去,还未看到人,便听到了一贯的嘲讽语气。   “你就不能放弃这个技能?要是你再试下去,不用等我油尽灯枯,你现在就可以直接把我火化了。”声音嘶哑沉稳,但是却并不显得苍老。   “这样说真是太过分了老师,下次我一定能成功的。”赌气的口吻像个孩子,可是声音却是属于男人的成熟。   盖聂慢慢走过去,低头弯腰行礼,“老师,龙大人。”   “嗯。”夜面不改色地把茶水倒掉,淡淡地应道。   龙白了自己的学生一眼,然后转脸笑着冲盖聂招手,“聂,快过来,让我看看。”   盖聂安静地走到龙的躺椅旁边,跪坐下来,龙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一脸的慈祥,“三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啊!”   “可是您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健康。 ”盖聂实话实说,龙的身体一直维持在半死不活和死之间,只要不死,都算没变。   龙听了盖聂的话似乎很开心,赶苍蝇似的冲夜挥手撵人,然后拍着盖聂的肩膀跟他聊天。   “……”夜按按跳着的眉心,收拾茶具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不管过多少年,这种差别对待还是让人不习惯!   龙偏爱盖聂和红莲,对自己的学生——真王夜却总是嫌弃不已,盖聂小时候还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师,不过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时间长了盖聂也就习惯了,传说中的隔辈儿亲么!   “聂,让我看看你的手。”龙突然说道。   盖聂乖乖地把右手递过去,掌心红色的蔷薇时隐时现,龙托着青年那只细长有力的手,注视着那蔷薇的轮廓,眼神突然变得幽远绵长。盖聂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他大概可以猜到。   “你占有他了吗?”龙慢慢放下盖聂的手,淡淡问道。   盖聂眼神放空了一瞬间,然后看着龙微微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摇摇头。   “打不过?”龙挑着眉有些好奇,不应该啊!比武力的话,魔一向更有优势。   “……没有机会。”   “说谎。”龙笑着说道。   见长辈笑话自己,盖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你情我愿?还是他主动献身?”龙戏谑地看着盖聂。   “……除非老师能学会泡茶。”盖聂淡淡说道,“龙大人,我只是觉得他的眼里没有我,他的伴侣是真魔国的王储,而不是我。”   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直到笑得咳嗽了,才摆开盖聂的手说道,“聂,你想太多了,想用心去感化艾斯特,简直是异想天开。”   “能让他们懂得爱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粗暴,”龙伸出自己的右手,像是注视着一朵美丽的蔷薇,然后猛地握紧,却用着和力度完全不同的温柔嗓音说道,“你可以去殴打他,去制服他,□□他,□□他,再撕碎他,然后告诉他,你爱他,你为他疯狂,为了得到他可以毁灭他!……这样他就会相信你了。他们的心只接受这种疯狂的爱,因为神不会疯狂,所以他们不了解疯狂的人是什么样的,因为不了解,所以没办法猜测,没办法否定。”   “因为不了解,所以没办法去否定,心里才会尝试着接受……”盖聂喃喃自语道,然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皱眉求证道,“可是老师说,艾斯特的人是没有心的……”   “他知道什么?”龙嗤笑一声,“艾斯特也有心,只不过他们的心——是透明的。”   光伊的航舰停泊在了真魔国王都的渡口,半数以上的王臣与贵族前来迎接,声势十分浩大。   盖聂站立于众人之前,少年时代的他,是真魔国众人拱绕的希望。如今青年挺拔的身姿与气度,让他更像一位引导者,一位王。   卫庄站在甲板上的梯阶上注视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此刻却更像是一种凝视,世间芸芸众生,我却只看到了你。   “恭迎熙德殿下——”   此刻盖聂身后的臣子和侍卫纷纷单膝跪地,唯一站在原地的男人就更显得鹤立鸡群。盖聂的表情深重而沉着,与他内心的躁动不安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殴打他,□□他撕碎他,然后告诉他,你爱他……盖聂眨了眨眼睛,让自己从龙的教育中回神。很久没有看到他了,这个人似乎更加吸引人的眼球了,盖聂发现两个月,真的有点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离别更短一些呢?有了,先战胜他,再说爱他,如果他不接受也没关系,反正打得过,可以把他锁起来,只有自己能够看得到,只有自己能够触摸,这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卫庄慢慢地走下船梯,盖聂上前一步,在他还有两阶便能踩到地面的时候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了邀请的姿势。卫庄十分自然地将左手放到他的手中,算是友好的回应。两人握着手目光相对,墨色深情,银白含笑,看上去真是一对完美的情侣。   “一路辛苦了,还有——欢迎来参加我的成人礼,小庄。”盖聂话说得温和,也可以说是温柔和温情,让听到了人很是感慨,谁说神魔天生对立,看,多么亲密的爱人……   “这样重要的场合,如果我不来,那么不是显得你很可怜?”卫庄开的玩笑假面而完美。   盖聂点点头,挥退众人,独自带着卫庄前去拜见长辈。   “你确定要带我去见他?”卫庄冷笑一声,“仇恨可是会随着血液流传下来的,辉夜殿下。”   “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龙大人的意思。”盖聂淡淡说道,两人交握的手早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松开了。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你不会告诉我你的智商还停留在十五岁吧?”   “也许,但是我的能力却不会。”盖聂瞟了他一眼。   卫庄耸耸肩,似乎并不上心。   见面后,龙的亲切友好超出了卫庄的想象,他虽然身体亏空,但是说起话来风趣幽默又富有智慧,在得知卫庄在修习真王剑术的时候,还十分热情地指点了几十招,并主动表示,可以做卫庄的老师。   卫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龙,是那个当年疯狂到震惊整个大陆的男人,他对当代神子的执着,可以说是真正揭开了神魔羁绊的面纱,他在圣地加纳自己的加冕典礼上向卫庄的祖父,旭的父亲示爱,在遭受拒绝之后一年攻占六个光伊附属国,并扬言要攻占光伊王都,合并神魔体系,引发局势大动荡。彼时旭的父亲耀尚未继任神子,立刻望风出逃,龙率人一路追杀,发誓要把耀带回真魔国做王妃,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横尸万里,血流成河。   那时候神势颓微到一种弱小的地步,甚至很多人都以为神魔共主大陆的格局会被打破。直到耀成为了神子,两个人从单方面的殴打变成了对殴,情况由鸡飞狗跳变成了鸡犬不宁,由血流成河变成了寸草不生。前代真王和神子忍无可忍,把两个熊孩子噼哩啪啦一顿胖揍,然后友好地向对方道歉后把两人拎回了家。   本来事情就结束了,可是当自己老师和对方老爸过世之后,龙又蠢蠢欲动,设计绑架神子,囚禁于高塔,向整个大陆宣告,他将神子拉下了神坛。耀绝望之下向教廷求援,教廷启用了两位首代遗留下来的力量,一战击溃了真王龙,神子耀也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了。   “你后悔吗?”卫庄在他兴致勃勃地招呼自己的时候突然问道,“你后悔吗?堂堂真王落到了这个地步。”   龙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后悔?不,我不后悔,那是活人才有的情绪,我已经死了。在你祖父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我的情,我的爱,在那一天,已经消亡。”   “我不明白。”卫庄皱眉看着他,“为什么你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龙看了看卫庄那张酷似爱人的脸庞,淡淡地说道,“因为感情上冲动了一下,理智也没有去制止,心里叫喊着这样没错,身体也努力地配合着,于是就做了。”   疯狂!盖聂几乎在一瞬间用一个词语概括了龙所有的话。   卫庄却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眼见老师陷入回忆,夜摆摆手领着盖聂和卫庄离开。   “你的父亲和母亲还好吗?”龙叙旧完了,就轮到了现任真王夜。   卫庄走在他的后面,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点点头说道,“很好。”   “嗯。有什么需要让聂替你去办,在这里不用客气。”   “是,老师。”盖聂应道。   卫庄侧头看了一下盖聂冷漠淡然的脸,然后向夜说道,“好的,谢谢真王陛下。”   夜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卫庄被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眸盯着,心里情不自禁地戒备起来。   “孩子,欢迎来到真魔国。”夜看着他说道,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森冷。   卫庄突然觉得自己进了狼窝。   24 宿命的轮回   宴会就是宴会,即使是真魔国未来的王,也没有能力改变这种俗套的流程。   白色的桌布上放着盛开的百合,纯洁的白,高雅的黄,喷着清新的露水,仿佛还跟土地与枝丫连接在一起,来来往往的侍者,王臣们的敷衍与搭讪,贵族少女们的清新与端庄,贵妇们的嬉笑,异国他乡来的客人们正在进行看似积极友好的交流,舞池中央有几对男女正在优雅地起舞。那千篇一律的宴会之景,角落里负责记录的书记官不必抬头,就可以在本子上形容记录,毫无赘述的必要。   卫庄坐在二楼,端着红酒细细品着,隔着白色的华丽栏杆看看盖聂来来回回地走动,微微眯着眼睛,克制着自己的不耐烦。   “累的话可以先去聂的房间休息,”夜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感觉到卫庄的呼吸有些烦躁,“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吧?!你父亲也是。”   “如此,我就告退了。”卫庄淡淡说道。他早已不耐烦,来之前父亲叮嘱的话语,来之后龙莫名其妙的热情,还有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我和你父亲很熟”的真王陛下夜,这一切都让他的内心深处觉得烦躁不已。   “孩子。”夜突然开口,卫庄正站起身准备离开,闻言又转过头来。   夜的表情依旧冷酷,“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就算再不喜欢,艾斯特出生时的身份已经决定好了一切,既然注定要去敷衍,不如平和下来,这样起码会舒适点。   聪明如卫庄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甚至联想到了父亲的处事方式,因为无法反抗,所以干脆催眠自己,让自己从内到外被神化。   “我发现……”卫庄看着夜,认真说道,“真王陛下和龙大人的教育似乎不同,不,不是似乎,是真的不同,而且简直是两个极端。”   “老师的结局并不美好。”夜淡淡说道。他察觉到了卫庄的讽刺,但是他对这孩子抱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宽容之心,就像老师对旭。可是同样的,就像旭对龙的践踏一样,卫庄对夜的宽容也选择了任性。   “可是与之相反的,就是大团圆的结局了吗?”卫庄嗤笑,“未必吧!既然结局都不怎么美好,真王陛下又凭什么来教我怎么做?”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教导你,是因为你不认同我的理念,那么老师的疯狂,你能体会吗?”   卫庄显然不能,所以他不准备向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靠拢,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操心是多余的,他是神的后裔,跟这些魔物毫无关系。需要在龙和夜之间寻求正确的生存之道的人,应该是下面那个正在和人勾心斗角亲切交谈的辉夜殿下才对!   卫庄下意识地向大厅里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黑衣黑发的高挑身影,他正和一个蓝衣女子说话,那女子有一双清亮美丽的紫色眼眸,像是块儿漂亮空灵的紫水晶——端木蓉。   随后不知是谁先主动,卫庄看着两人相携进入舞池,其他人纷纷识趣地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二人瞬间成为了中心,感觉就像是一片黑暗中,突然被柔和的光线射中一样。   “可怜的孩子。”夜的声音低沉冷漠,“她注定无法得到幸福。”   “幸福?”卫庄冷眼看着底下近乎相拥的两人反问道,“什么算幸福?龙大人为了祖父掀翻了整个大陆,他幸福了吗?真王陛下你为了父亲退让至此,你又幸福了吗?我和辉夜缔结了婚姻的盟誓,我们幸福了吗?不,没有,我们都没有幸福。”   “不管是死别,生离,还是在一起,我们都没有幸福。神魔之间,从来都是改得了过程,改不了结局。不管如何挣扎,也不过是让自己更深的沦陷。”   “孩子……”龙动动嘴唇,冷漠的表情浮上了一丝哀伤和不忍,“不会的……你们会是好结局的。”   卫庄冷硬的转身,“我不相信。”   没有人可以在真王面前如此无礼,但是卫庄可以,因为他是旭的儿子,不管犯什么错,夜都会容忍他,哪怕他要杀死自己。就像龙一样,把没来得及给心爱之人的感情,全部化为对他后代的包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   盖聂的房间有点小,相对于卫庄的卧室来说。盖聂也不喜欢华丽的装饰,他的房间简单而质朴,所用的东西都是或白或黑的低调陈设,如果不是选用的都是上等材质,恐怕和普通贵族少爷的卧房没什么不同。   卫庄没有开灯,只是右手端着杯红酒静静地站在窗户前。他抬头望着月亮,银白色的双眸中映出些冰蓝色,深沉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是一张大床,铺着黑色的床单,半吊着黑色的纱帐,月光从卫庄半身高的窗口照进来,像是给白衣银发的青年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门口有响动,卫庄保持着姿势,没有回神。盖聂进门便看到了一位沐浴月光的神。他收回准备开灯的手,顺手又将门锁上。   盖聂走到卫庄身后,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便从后面轻轻拥住他,两个月了,有些想念他的味道。或许黑暗真的有助于人的放松,盖聂没有去顾及卫庄的态度和想法,只是抱紧他,将嘴唇贴在他脖颈的动脉上来回摩擦,享受般地呼吸着卫庄身上清新的蔷薇香气,眼中却没有半分被□□熏染的样子,黑亮得仿佛看到猎物的狮子。   在黑暗的遮掩下,卫庄也没有抵抗,而是保持着端着红酒杯的姿势,闭上眼睛,仰起脖子,任由身后熟悉的体温覆盖住自己,对方温凉的嘴唇和肌肤的紧贴让他发出舒服的喟叹。   盖聂握住卫庄的右手,抬起来将酒杯边缘递到他的唇边,卫庄睁开眼睛,顺势喝了一口,然后甩开酒杯挣开盖聂的拥抱,转过身,反客为主地钳住盖聂的下巴,沿着唇齿将酒渡过去……   唇齿的交接不是第一次,却一次比一次动情。盖聂伸出右手捏住卫庄钳制自己下巴的手腕,左手按住卫庄的后颈压向自己,红酒在两人的口腔里变得温热,更多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卫庄象征性地挣了挣手,随后便任由盖聂再次抢回了主动权,两人变换着角度吮吻,直到夹杂着淡淡红色的唾液从嘴角处渗出,才将嘴唇分开。   “红莲在老师那里。”盖聂边说边一下一下地舔掉卫庄唇上不甚明显的红渍,对方沉迷的脸庞和轻微的喘息声让他混淆了嫉妒与兴奋的界限。   卫庄听懂了盖聂的暗示,但是他有些不懂现在的情形是如何发生的。这是盖聂第一次向他求欢,卫庄答应过会贡献初夜,前提是要自己开口,当时盖聂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所以即使前两次两人都情动不已的时候,盖聂也只是被动地等他邀请。   如今竟然主动撩拨,卫庄觉得反常即为妖,他不能上当,于是他微微缓和了下呼吸,故作冷淡地说道,“你不守承诺?”   虽然卫庄在黑暗中还背着月光,但是盖聂和他靠得很近,仍旧可以看清他的表情,那张脸英挺中带着几分秀美,情潮乍起,偏偏又做出一副傲慢的姿态,美得惊心动魄。   这样的人,会属于我吗?盖聂的心开始躁动,龙大人说艾斯特的心是透明的,没有人可以看清它在哪里,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看到那颗心呢?   占有他!□□他!撕碎他!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龙的话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冲进了盖聂的脑海里,他的瞳孔泛上了红色的血丝,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我想要你。”盖聂磨着牙说道,他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好让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卫庄挑眉,“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盖聂在心里叫嚣着,然后他伸手抚摸着卫庄的脸,沉着地说道,“我尊重你。”   卫庄嘴角微勾,“真是体贴。”   “……”盖聂突然伸手将他拥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揉碎他的骨头,恶狠狠地说道,“别跟我开玩笑,我不想像龙大人一样,可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欲望长久得不到宣泄,让你濒临爆发的时刻了?”卫庄无视自己被勒得疼痛的骨骼,笑着嘲讽道。   盖聂将他再抱紧一点,“就算是吧!怎么说我也十八岁了。”   卫庄应道,“哦,我十九了。”   盖聂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缓缓地松开胳膊,看到对方一脸淡定的表情无奈道,“耍我很有意思?”   卫庄满意地点头,“嗯,很有意思。”   盖聂看着他,眼中红丝缓缓褪去,“你不怕我真的强迫你?”   “你不敢。”卫庄慢慢地从盖聂面前走开,来到床前坐下,了然说道,“因为你不想变成第二个龙。”   盖聂点点头,卫庄说的对,他不想变成龙那样,那样半死不活的,不过……“可是我也不想像老师那样。”   卫庄将右腿叠到左腿上,然后单手托着下巴,诱惑道,“所以过来吧!我允许你吻我的脚趾。”   “……”盖聂一边克制着掐死他的欲望,一边认真地回答道,“好。”   卫庄仰躺着被扑到床上,银色的发丝散落在床单上,加上黑色映衬下的白皙面容,形成一种极致的诱惑。他看着上方黑色碎发的英俊青年,抬起头抚上他表情凝重的眉眼,慢慢地用指肚勾画出那形状,然后是鼻子,之后是嘴唇……   卫庄嘴角含笑,用食指在盖聂的上下唇间来回摩挲,似乎找到了很好玩的游戏,直到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才收回手指,在自己唇上慢慢地移动,笑意更加明显,盖聂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睁睁地看着卫庄的食指描摹那漂亮的唇形,黑色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   身体的动作似乎僵持住了,盖聂双手撑在卫庄头的两侧,两条腿在跪在他身体两边,眼眸深沉地盯着身下那人的脸,还有那暧昧的手指。卫庄则躺在他的身体中间,保持着被夹在当中的姿势,笑得丝毫不觉尴尬,反而有种诱惑的风情,任谁都想不到,风姿绰约的熙德殿下,竟然也会有如此勾人魂魄的一面。   当卫庄将那根食指从唇上突然含进嘴里的那一瞬间,盖聂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他猛地吻了下去,以至于在对方的口中舔到了那根勾引人的手指……   月色渐移,慢慢照到了房间那张大床上,也照到了正在拥抱着亲吻的两个修长身影。   吻了一阵,两个人的嘴唇才不再黏着,盖聂微微直起身来,喘息着解开自己的衬衣,露出肌理健美的胸膛,拿起卫庄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语气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请求,“抚摸我。”   卫庄微微吐出些舌尖来邀吻,那半含半露的粉红让盖聂本就情绪高涨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但是这男人一向忍耐力惊人,他强忍着欲望冷酷地说道,“抚摸我——”   卫庄原本在情潮朦胧间,闻言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男人,原本停在男人胸口的手胡乱地摩擦一气,最后干脆在他左边的红色凸起上用力地捏了一把。   遭受突然打击的盖聂闷哼一声,看向身下人的目光越发深沉起来。   29 神秘少女   卫庄来到控制室的时候,发现盖聂正低头看着路线图,脸上挂着少有的凝重。   卫庄开口问道,“有什么异常?”   盖聂抬起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船上的导航仪,“我知道‘塞壬的歌声’是如何将船只引诱到自己嘴边的了。”   卫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导航仪的指向竟然没有任何偏转,海上的方向无法靠人辨别,只能通过机器引导。而现在,机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说明他们连调整都无法做到。   “呵——多美妙的歌声也有无法打动的人,‘引诱’机器确实比引诱人要有效的多。”卫庄话说得轻松,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因为这样一来,明知道这艘船舰将会驶向未知的危险,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方法去阻止。   “诡异的磁场。”盖聂点头,“贸然改变航线或许会触上礁石,或者冰山。”   “坐以待毙不是好主意。”卫庄眼中冷光乍现。   “主动出击显然也不是。” 盖聂反对,除非他们准备游到圣地加纳去。   “暗黑之夜,而非光明正大的对抗,失天时;被带往对方的陷阱之岛,失地利;有大贤者的学生帮对方筹划,失人和。”卫庄微微挑起嘴角,只是笑意没有达到眼睛。   “看来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盖聂沉着脸道。   “准备同时和光伊同真魔国开战?”卫庄怀疑,“如此愚蠢?”   盖聂沉思,他显然也想到了,光伊神子还在,自己的老师真王夜也还在,就算他们死了,除了激起两国的怒火,还能怎么样呢?除非……“断层?”   “什么?”卫庄看着盖聂,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准备打持久战么?”父亲和真王已经算是上一代的霸主了,他们才是属于这一代的王者,而下一代的继承人还没有培养出来。如果他们死了,神魔两国就会出现断层,持续的战争对己方是绝对的不利。   “若是能够统一整个大陆,建立新的秩序,我想就算打上十年二十年,对方也不会退缩。”盖聂的语气很沉重,“据我所知,有这种实力,能力和魄力的人,整个大陆只有一个。”   “赢政!”卫庄冷笑,“那个大名鼎鼎的暴君,果然不是什么做小伏低的材料啊!”   盖聂点头同意,然后轻声问道,“接下来你可要小心。”   “你——”卫庄认真地审视了他一会儿,才点头应和,“说的对,我会的。”   盖聂:“……”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会说——你也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卫庄是神,盖聂是魔,敌人是妖,对手是贤者,他们的身后有暴君和教廷的支持,在这种对立的形势下,任何人都难以判断谁更有优势,谁更危险……   船舰即将靠岸的时候,真魔国所有士兵都进入了高级戒备,辉夜殿下说,他们即将抵达的不是圣地加纳,而且一个未知的岛屿,那里潜藏着非一般的危险。   “这是我做的特殊试剂,”盖聂和卫庄各自坐在椅子上,让端木蓉为他们进行注射,端木蓉边动作边冷淡地解释道,“短时间内,可以让你们百毒不侵。老师说过,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神魔,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看着她从容素净的脸庞,和手底下娴熟认真的动作,卫庄的心里突然佩服起这个女人来,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气,究竟要承受何等的悲伤与痛苦,才能控制住不往试剂里加□□的欲望,才能去帮助一个抢夺了她心中挚爱的男人……   了不起的医者。卫庄想起很以前,他的父亲旭,曾经少见地摘了一大束心爱的蔷薇花,去祭奠一个女人。父亲说,那是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最善良的一个女人。   卫庄知道,那是整个神魔大陆上都享有盛名的医者,端木蓉的老师,一个为救人而活,因救人而死的女人。   “已经到了,我们走吧!”盖聂站起来,招呼道,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熙德殿下?”   “卫庄?”   “小庄——”盖聂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卫庄回神,“到了么?”   “是的,你刚刚在想什么?”   卫庄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脸认真地看着盖聂,“我在想——盖聂你究竟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那语气竟真的满满的疑惑,听不出一丝嘲讽。   盖聂握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看了看一旁的端木蓉,端木蓉自觉侧过脸去,留下一个忧伤的弧度。   盖聂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别在人前发疯,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单独说,现在先下船。”   卫庄被他的话和动作惊醒,轻轻抚了下额头,“失礼了,‘海妖的歌声’确实惑人。我并没有挑剔你的意思,也没有离婚的打算。”   “……”盖聂相当反感他这种说完话就算,只留下别人纠结的自私态度,于是扯扯嘴角道,“不要把离婚挂在嘴边,亲爱的小庄。除非你有什么办法来终止血盟之约,否则我一律默认为你在撒娇。”   卫庄:“……”请不要用那张正直的脸,来讲这么冷的笑话!   五分钟后,三个人终于站到了甲板上,没有盖聂的命令,士兵们都没有下船,只是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盯着岸边一个娇小的身影。   “咯咯咯——”一阵少女的笑声飘到船上来,卫庄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毛,表情十分纠结——她竟然在这儿?   盖聂看卫庄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下意识地向笑声的来源看去。   大大的眼睛却没有少女特有的神彩,转动得有些木偶般的僵硬,明明是平凡无奇的长相,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温暖笑容,那是眼见心爱之人的喜悦。   “你认识她?”盖聂低声问道。   “……不认识。”卫庄难得有些窘迫,似乎在逃避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改变主意道,“我在船上等你,你自己下去!”   盖聂皱眉,“什么……”   “庄——”少女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然后从岸边急急地要往船舰上来。   “该死!”卫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烦躁的情绪,还夹杂着一丝杀意,但是很快又被自己按捺下去了,“别让她上来!”   船上的卫兵听到命令后立刻用剑挡住奔来的少女,换来的是少女几欲流出眼眶的泪水。   “庄——”她委屈地冲卫庄叫道。   卫庄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等你啊!”少女的眼泪已经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声音有种伤心与渴望,“庄,父亲和哥哥姐姐们生气我偷跑出岛,把我抓回来不准我离开,他们还说你不会来找我的,可我知道你会,你那么爱我,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一定会找到我。”   盖聂脑海中有一瞬间放空了,然后又沉默着恢复了正常,想说的话太多,所以他选择闭嘴。   由于真魔国的士兵心理素质过硬,所以他们只是十分整齐的转头看了看那个双眼无神的少女,然后又齐刷刷地看了一眼自己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王子殿下,随后又淡定地坚守岗位去了。结论摆在眼前,何必自寻烦恼?   卫庄的表情依旧冷淡,“你的家人?哦,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海妖吧!”原来是她跟自己说过,不过因为当时那段记忆太过恶心,自己回想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跳过了而已。   “嗯,我是海妖,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我就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会记得的。”少女露出幸福又感动的笑容。   本来站在卫庄身边的盖聂闻言,慢慢后退了一步,看到卫庄身后攥得死紧的拳头,又淡定地站了回去——很好,看来最煎熬的那个不是他。   端木蓉则是认真观察着那个神经质的少女,猜测她是否有某种疾病。   “还是先下去吧!”盖聂提议道。   卫庄突然转头看他,咬牙劝道,“你会为你这个决定后悔的。”   盖聂点头,“也许我会,但是现在至少得知道海妖的盘算。”   “我发誓,这个女人决不适合拿来利用。”卫庄觉得盖聂简直是在拿自己的三观在谋划对策,可惜盖聂不知道他心中的崩溃,坚持要去,卫庄在心中对他破口大骂了三秒钟后,一脸悲壮地走了下去。   那少女眼看卫庄向她走下来,露出一脸期待的笑容。   “庄——”在卫庄踩在这座岛屿的土地上时,少女立刻向他扑过来。   卫庄瞬间一闪,躲到了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厌恶地说道,“别靠过来。”   “庄……”少女立刻又开始委屈,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欣慰道,“没关系的,庄,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你身上的血盟之约,就算它伤害我,我也心甘情愿。”   卫庄:“……”其实我早已对这个女人的脑子绝望了。   盖聂在一旁干咳一声,从来没有人会把他无视得这么彻底,但是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在下辉夜,请问小姐你是……”   “哦!真是失礼了,我光顾着庄,还没有自我介绍,”少女转过头来,提了提自己的黑色纱裙,笑得得体,“小女名叫梅雅,是庄的妻子。”   卫庄厌恶地捂脸。端木蓉目瞪口呆。   “……”盖聂觉得自己的忍耐力需要重新磨练,于是他闭着眼睛冷静了三秒钟,才缓缓开口道,“你好,我是他的爱人。”   卫庄干脆捂着脸扭过头去。   端木蓉从震惊中回神,微微低下了头,三分忧郁,三分柔美,和那貌不惊人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咯咯咯——”少女梅雅立刻捂嘴笑道,“辉夜殿下真是的,不用考验我,我知道你和庄是政治联姻,我相信他,他不会背叛我的。”   盖聂:“……”要是说自己现在已经后悔了,绝对会被卫庄笑死。   事实上,这只是盖聂的一厢情愿,要是他这时候改口,卫庄绝对感激不尽!   “梅雅小姐,我们船舰的航线出了错误,误入了这片海域,请问你可以告诉我们离开的方法吗?”端木蓉显然也看出了盖聂心里的不满,于是接口问道。   “误入?咯咯咯——”梅雅看了看端木蓉,然后又轻轻地捂嘴笑起来。   端木蓉平生第一次有种拿针扎正常人,而不是病人的冲动。   “庄是特意来看我的,”梅雅得意地说道,然后又转头看了痛不欲生的卫庄一眼,嗔怪道,“庄,你也真是的,我知道你怕人笑话,可是也不该骗人啊!”   卫庄想,要不是这个女人身上那种防御伤害的诡异磁场,她早在四年前就该死了……   “不过虽然庄留下,你们是迟早要离开的,”梅雅有些忧郁地看了看端木蓉,“我还真是怪喜欢姐姐你的。”   那忧伤的脸上分明挂着一副“别人不喜欢你没关系,我觉得你还可以”的表情。   端木蓉浑身上下涌上一股战栗,何等强大的自信啊!虽然盖聂不喜欢她,可是真魔国想追求她的人可以绕王宫一圈了好吗?端木蓉看了看她的脸,还是说海妖的审美区别于常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趁着梅雅和端木蓉“友好”交流的空隙,盖聂走到卫庄身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女人想吻我,我差点吐出来吗?”说出糗事的卫庄一脸的平静——表面上的。   “就是她?”盖聂惊奇,也不怪他惊奇,他其实想过卫庄口中那个喜欢他的女人,但是他以为……至少会是个美人,而且得是个实力出众,有身份有地位的美人啊!   卫庄机械地点点头。   “真可怕,”盖聂看着那个女人一脸怪异的温情,无奈地说道,“看来她疯狂地迷恋着你。”   “这没关系,”卫庄看着盖聂,用盖聂认识他以来见到的最嘲讽的表情说道,“最可怕的是,她认为我也疯狂地迷恋着她。”   盖聂:“……”确实如此!   30 原来你一直在看着我   梅雅是个超出常人认知的女人,端木蓉这样想。   说她傻,她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条理,正直得但凡有脑子的人都无法反驳;说她不傻,她的话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得出的结论却让人很难认同。   当一个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时候,通常会让跟她说话的那个人先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然后拧眉沉思,欲言又止,之后无可奈何,放弃交流,最后视如蛇蝎,远远避之。   “她到底是什么人?”走在前面的盖聂压低声音问道。   “她不是人,”卫庄淡淡说道,“是一种超出常人认知的生物。”   盖聂:“……”为什么每次涉及到那个女人,他都只能用点点点结束话题呢?   身后几步远的梅雅正在同端木蓉进行女人之间的交流,看得出她很重视与端木蓉的对话,并将其视为未来的神子夫人同真王妃之间亲切友好的会谈,礼貌周到之至。   端木蓉表示受宠若惊,并第一次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跟盖聂毫无关系。   半个小时前,四个人商议前往这座岛上海妖首领的城堡,其余士兵留下守卫船舰,盖聂为他们布好了足够的防御措施,以免被断了后路。   据梅雅说,海妖族的首领是她的父亲,非常疼爱她,还有她的哥哥姐姐们,要是看到卫庄来求亲的话,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来求亲的卫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宰了她的欲望。不过盖聂倒是很及时地在梅雅话音刚落的时候,拔出剑砍断了一棵大概有男子腰粗的树,吓了梅雅一大跳。   卫庄看着他当时一脸阴沉的表情,心情突然舒畅了很多。   “你有什么准备?”卫庄询问盖聂的意见。   盖聂点头,“打。”   卫庄皱眉,“既然要打,那何必要我忍辱负重?”   盖聂回答,“路。”   卫庄看了看那张冷淡的脸,几不可见地勾勾嘴角,“你——刚刚在生气?那女人说我来求亲的时候?”   盖聂脸忽然黑了半边,“没。”   “那为什么好好的把树砍了?”卫庄挑眉看他。   盖聂的脸终于全黑了,“……丑。”   卫庄突然轻笑出声,“呵呵——”   盖聂突然觉得卫庄很可恶,明明他更加难以忍受,却偏偏故意作弄自己。对付自己永远都是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真是可恶至极。   “辉夜殿下,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个习惯。”卫庄习惯性地乘胜追击。   “嗯?”   “你的情绪一波动,最先失控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说的话。”卫庄分析道,“你特别紧张的时候,嘴巴就会说个不停;不高兴的时候呢,就一脸冷淡,连说句话都跟施舍似的;有时候说的话非常深奥,因为你在思考;正常的时候呢,就说人话,基本人都听得懂;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就喜欢话里话外显摆;尤其是你兴奋的时候,就会一直暗戳戳地挑衅和讽刺别人。”现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就说明他不高兴了,呵呵——   盖聂:“……”   卫庄眼见盖聂的眉头先是皱起,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松开了,原本黑沉的脸也慢慢轻松起来,甚至还挂上一层笑意,“熙德殿下,果然是观察入微啊!”   “哼!”卫庄先是得意,然后瞬间不解,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   “多谢你的关心和注目,我很高兴——你愿意当面表达对我的兴趣。”盖聂继续扬声说道。   卫庄:“……”果真是穷寇不应追!   “咯咯咯——他们感情真好,谁说神魔不能共处?都是俗人的看法罢了。”梅雅听到盖聂的声音,既欣慰,又得意。   端木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还真是对的!   卫庄控制住自己的肩膀,让它们不要因为笑抖得那么厉害,“……唔,看看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啊!辉夜殿下。”   盖聂扯扯嘴角,“熙德殿下以为,我准备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我什么都没以为。”卫庄快速变脸,一副正直认真的模样。   “那就好,否则别人会以为,熙德殿下很欣赏梅雅小姐,欣赏她能够化解我言语攻击的姿态。”盖聂一脸认同地点点头。   卫庄:“……”混蛋,别再恶心我了好吗?!   盖聂:“……”该死,真是两败俱伤!   盖聂和卫庄进行了一路的口水战,来缓解神秘的少女梅雅带来的精神攻击。两个人都想尽办法,试图证明对方处于弱势,自己才是在双方的关系中掌握主导权的人。   “到了——”一个小时后,梅雅开口提醒。   其实不用她提醒,前边的盖聂和卫庄也已经停下来了。他们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古老阴森的城堡,它的形状完全背离了正常人的审美和建筑城堡的科学性——整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张开到极致,大门上是一个巨型蜘蛛往上爬的标志,栩栩如生得有些恶心。   梅雅高兴地走了几步,准备去挽卫庄的胳膊。卫庄又闪身躲过,梅雅幽怨地看着他。   卫庄扭头去看端木蓉,端木蓉发觉竟然被“情敌”当成洗眼睛的工具,一时哭笑不得。   这时,蜘蛛门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直立起来的蜘蛛网纹路好像突然断了层,向下凹陷出一个口子,但是却并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   梅雅一步一步地走到敞开的大门口,然后转身面对着三人,优雅地摊开双手,“欢迎各位来我家做客。”   “如果不是迷失于爱情,导致精神混乱的话,我觉得她还不错。”端木蓉看了卫庄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猜,如果四年前,她外出碰到的人不是我,而是盖聂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   “……呃,她的自信确实超乎常人。”端木蓉讷讷道,大概这位梅雅小姐会臆想盖聂非常迷恋她……   “所以啊!”卫庄冷笑道,“这个女人并非迷失于爱情,而是迷失于自己。”   端木蓉沉默。   “庄,快点过来,父亲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梅雅呼唤道。   可不是得高兴么?是谁设计把他们弄来的不是一目了然吗?卫庄心想,但是他脚下却没有挪动一步。   盖聂看他不动,伸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不要功亏一匮。”等见到海妖族的首领,就不必被这女人精神折磨了。   卫庄狠狠瞪了盖聂一眼,因为他发誓,盖聂一定在心里在偷笑。这件事,肯定会一辈子被这个人当做笑柄的!   但是不管如何的不甘愿,卫庄还是走进黑漆漆的城堡。   在前面带路的梅雅,跟在后面的卫庄,端木蓉和盖聂,当四个人完全站到了城堡大厅中央的时候,大门缓缓地关上了。   梅雅扬声叫道,“父亲大人,我回来,庄他来了,未来女婿来求亲,您不出面可不像话哦!”话语里透出浓浓的幸福和娇羞。   端木蓉:“……”   卫庄和盖聂此时完全无视了那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只是默默戒备着。   31 天罗地网   大厅忽明忽暗的闪了两下,让人心头无端地跟着心悸了两下,然后烛火突然停止忽闪,亮了起来。光明总是使人感到安全的,端木蓉松了一口气。   那都是一眨眼发生的事,快到连说一瞬间都觉得是贬低。   在烛火亮起来的那一刻,盖聂拔出自己腰间的配剑,挡住了面前袭来的攻击,一个带着蛛网面罩的男人正作势要从他的头顶劈下。   左右两侧各有一阵杀气发出,盖聂的配剑立刻被两条锁链缠上动弹不得。   身旁又一道劲风袭来,盖聂转身用剑架住,一对四,就算是真王剑术,也觉得十分吃力。   身后有股寒意冲过来,盖聂脸色突变,目光瞬间凌厉,他的剑被制住动弹不得,要想避开杀招,只能弃剑抽身,可是若是手中无剑……   电光火石间,“咣”的一声响起,盖聂分神用眼角余光洒过,是卫庄格住了偷袭来的剑。   剩下的一人见状立刻向盖聂刺去,卫庄用极快的速度拨开,和盖聂背对而立,一同抗敌。   目所能及的敌人有六个,而且全都是暗杀高手,看来对方真的打算在这里致他们于死地。   “学得不错。”盖聂口中夸赞着,但是却不经意地皱眉,应该说学得太好了。虽然早知卫庄天资出众,但是也以为仅限于神力和城府,没想到于武学一途上,他也能掌握得如此迅速。这个人,好似完全背离了神子高贵优雅,不善武力,崇尚智慧的姿态。   “那是自然。”卫庄看着对面的三人,微微勾起嘴角,“给我时间,这套剑法我会比你学得更出色。”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私底下接受了龙的指导,卫庄心里暗暗想到。   “……我拭目以待。”盖聂认同道。   就在两人动口空隙,已经有另一个人尖叫起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庄——庄——你没事吧?哥哥,两位姐姐,你们为什么要对庄动手?”   “闭嘴!”卫庄忍无可忍地叫道。   梅雅闻言立刻泪眼婆娑,“我只是关心你,庄——”   如果不是情境不允许,卫庄简直要冲过去,冲那六个人喊道,你们也算是高手,教出这样的妹妹就不觉得羞耻吗???!!!   六个人围成不大不小的圈,将盖聂和卫庄围在里面,看到卫庄那充满抽搐的神情时,那领头男子竟然开口了,“我们是无辜的。”   其余五个人都或明显或轻微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是自学成才,人是教不出这样的。而且什么哥哥姐姐,不过都是被首领捡回来的棋子,也就她“天真”。   卫庄:“……”真长见识了。   盖聂倒是没理会这群人胡扯,他只是默默观察着这六个人,然后暗中提防着。   “啊!”一声低沉的女子叫声,让盖聂和卫庄同时心道不好。   端木蓉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刚刚在她凝视战场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   “最黑暗的地方是烛台下,最黑暗的时刻是黎明前,”卫庄看着隐藏在暗中的阴影,冷笑道,“刚刚他们动手的时机,简直完美。”   “能得到艾斯特家族的称赞,小人感到万分荣幸。”藏在黑暗中的人缓缓走出,站到烛火能照亮的地方,是一个男人,一个十分阴柔的男人,不男不女的怪腔调,和过于暧昧妖毒的眼神,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直立爬行的蜘蛛。他掐着端木蓉,就有了一面有用的挡箭牌。   “我想我知道你们是谁了。”盖聂了然道,“原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海妖族。”   在神秘又危险的城堡里,盖聂识别出了面前的敌人。   “不愧是辉夜殿下,这份聪明,和当年如出一辙。 ”对方拿捏适度的腔调,总是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竟然又再次遇到了。命运,总是充满神奇与奥妙——不是吗?”   “确实。见到阁下之后,我豁然开朗,之前的碎片总算能够凑成一副完整的拼图了。”盖聂淡淡地回应道。   卫庄见他们竟然叙起旧来,不禁微微侧头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盖聂回答道,“在整个神魔大陆搜罗亡命死囚,天才杀手,是肮脏水道里的蛆虫,黑暗中爬行的蜘蛛。我在贫民窟的时候见过他们。”   卫庄背对着盖聂,眉头不经意地皱起,“难道他们曾经想收服你?”   “……我拒绝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盖聂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嫌弃之情。   卫庄似乎没听见他的辩解,依旧低声地自言自语,“你竟然差一点儿成了只蜘蛛……”   “……”盖聂低声斥道,“差很多!”   “真魔国的希望之星,竟然曾经同这种人为伍……”   盖聂:“……”已经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了,完全听不进别人讲话。   好机会!   趁他愣,要他命!   将他们围在中间的六个人迅速地发动攻势,一瞬间的对招过后,六个人受伤退后,盖聂和卫庄二人双剑合璧后同时收招。   六个人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人不是刚刚还在放肆地脑补吗?怎么会一瞬间就回神反击?而且跟王子辉夜配合得如此默契?   盖聂抽抽嘴角,这你们也能信他?   卫庄勾勾嘴角,看着面前的人笑得意味深长,几个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愧是王子熙德,果真有足够的演技和城府。”那阴阳怪气的男人再度开口。   卫庄冷笑,“你除了不愧是这个,不愧是那个,还会些别的吗?”   “当然。”男人的语气丝毫不变,只是将右手更用力地紧了紧,那是掐着端木蓉的那只手。   “比如,我可以立刻送这位医者小姐下地狱。”   盖聂皱眉,拔剑欲出手相救。   卫庄却挑眉,“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她能立刻送你下地狱呢?”   男人阴柔的脸上表情一僵,继而感觉自己的右手有种奇怪的酥麻之感,又像加入了疼痛,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嘶咬着手掌,随即这疼痛蔓延到整个右手臂。   卫庄和盖聂站立不动,他们六个人也没有动作。   僵持一分钟后,男人缓缓地松开了手中的女人。   端木蓉后退两步后,用力地咳嗽和呼吸,她感觉自己仿佛被蜘蛛爬满了全身,十分恶心。   “不愧是医者念端的学生,果然有本事有手段。”   卫庄嗤笑,看看,看看这人所受的教育竟如此匮乏,不管愤怒,有趣,挑衅统统都是一个句式。   盖聂想,比起艾斯特五花八门的情感表达方式,这人的阴谋和城府确实有些简单了。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是隐藏的最低级手段,像神子和卫庄那样的内心,才是真正不可窥探的。   端木蓉又咳了两声,才喘匀了气,“多谢夸奖。”   “只是可惜,你们还是得留下。看看这个地方,看看这座黑色的城堡,”阴柔的男人笑的邪佞,“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巨大坟墓。”   “你哪里来的自信?”卫庄冷笑,“能留下我们?就凭这些废物?”   “对,就凭他们。”   卫庄听出他不是自负地说出这句话,更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眼中冷光一闪,准备先下手为强。   不料男人却先开口了,“这个世上有一些人,一出生就是为了去死的。他们的牺牲是一项崇高的事业,前进的路上必定要有人死去,而他们,便是背负这这种使命降生的。”阴柔男人慢慢地后退,并向六个人挥挥手,“雏鸟若不啄破蛋壳,必将倾覆于世界。”   卫庄,盖聂:“……”原来就是变相的洗脑。   但是显然,这句话的影响力非常之大,否则大陆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它前仆后继地去造反,去革命,去为了那所谓正义的事业去献身。   男人渐渐向阴影中退去,盖聂和卫庄被六个人在中间,端木蓉毫无战斗力,四周开始出现晃动,烛火隐隐约约地忽闪。卫庄和盖聂能感觉到脚底下的细微的倾斜和波动。   这个城堡,正在崩坏。   而他们无法逃离。   32 更大的危机   一座莫名其妙的岛屿,一座诡异阴森的城堡,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里面埋葬着神魔后裔,拥有“天下无双之大德”的熙德殿下,号称“希望之星”的辉夜殿下……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在讲悲剧故事!   卫庄在脚下的地面崩裂的一瞬间,脑子就这么抽了一下。   原本只是微微倾斜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城堡的墙壁开始毁坏,他和盖聂很快意识到,晃动的不仅仅是城堡,还有岛屿。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坟墓,果然够巨大。   罗网的六个人依旧将他们围在中间,尽管六个人的脚下也在晃动,但是他们的身躯却没有一丝弯曲,强大的意志支持着他们的行动,一群不畏生不畏死的人,确实有直立起来的资格。   两边都僵持着没有动手。   “再这么下去会怎么样?”盖聂低声问道。   “沉入海底?”卫庄讽刺着与自己背对对敌的男人,反问道。   “我以为你会说,成为鲨鱼的美食。”盖聂竟然也有心思玩笑。但是卫庄很清楚,他在装,所以……遇到危机了。   “你准备在快死的时候做出最后的贡献?”卫庄故意嘲笑他,“不过可惜,这座岛四周是特殊的洋流,鲨鱼是进不来的。”   “也就是说危险少了一层?”盖聂抬手斩掉即将掉落到他们头上的巨石。   卫庄会意,然后试探着问道,“去水底下打?”   “我曾经练习过水下作战,虽然坚持得不是很久,但是只要比对方久就可以了。”盖聂点头,必须分开这六个人,他们合击的威力太强了——   卫庄知道他说的不是很久,对常人来说绝对致命,于是微微退开,眼中蓝光渐渐凝起,紧盯着前方的地面,喝道,“裂!”   本来只是因为强烈的震动而裂开的地面,似乎突然被砸下了什么重物,突然划出一道巨大的地缝。接着便是更剧烈的晃动,裂纹没有继续向下深入。   卫庄咬牙,“该死,我的神力不够!”像裂开一座岛屿这种拥有强大威势的言灵术,必须得有像父亲大人那样的神力积蓄才可以。   “再来一次。”盖聂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一点儿,然后再次抬起手,遥指前方,却没有挥下。   卫庄闭上眼睛,喃喃道,“吾乃诸神之子,天赐恩宠,心泽万物,言即为灵。”周身仿佛金光加持,身后银发无风自舞。   “……”盖聂感觉到身后人的力量动荡,分心想到,难怪世人都说神子是慈悲自由的王者,这副样子,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裂——”   在卫庄睁眼出声的那一刻,盖聂挥剑砍下,裂纹一下子蔓延到了看不到的黑暗尽头,水声立刻回响起来。盖聂纵身从不断往上涌水的裂缝中跃下,罗网中的三人立刻跟随下去。   剩下卫庄面对着双胞胎姐妹,和那个自称“无辜”的领头男子。   “你怎么样?”卫庄开口问的,是被忽视很久的女人。   端木蓉一边躲闪头顶上砸下来的石块,一边淡定地说道,“在你想起我之前,挺好。”   卫庄:“……”   毫无战斗力的女人,要不是她拖后腿……算了,卫庄一边和三个人僵持着对峙,一边等着盖聂回来。   左手手链上的宝石突然开始闪光,鲜红的色泽像血一样,几乎从将它镶嵌在内的银框中流淌出来。   “中计!水下有埋伏!”卫庄突然暴吼一声,“去帮他!”   端木蓉点头,“你自己小心。”随后便也跃进裂缝。   “医者,没有多少战斗力。”领头男子提醒道。   “聊胜于无。”更何况那个女人会用毒,就算实在不行,以她的心思,关键时刻也许还能替盖聂挡一刀。   卫庄觉得现在情况糟透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一个人所赐!   “张良!”大贤者的学生,果然计谋无双!   三对一,卫庄不算优不算劣,于是就只能——两败俱伤。   卫庄吐了口血,大口喘息着,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用剑拄着地,另一只手直直地垂在身侧,正在不断地淌血。   对面的三个人已经重伤得爬不起来了,虽然原本就抱着死的觉悟,但是——能不死当然还是不死的好。可惜,神族的凶残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三打一,也还是两败俱伤。   又一波的乱石从头顶上掉落,卫庄现在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趴下。   即将砸到卫庄头顶的石头被猛力击碎,扫向一边。对面三个人却只能被乱石包围,接受自己早已选择好的命运。   原本看着石块咬牙的卫庄,微微侧头,看着向石块发出攻击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一个大眼无神的少女,她看着卫庄,轻轻扯开嘴角,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可怖。   “庄——这里太危险了,我来带你走。”   “叮——”的一声,手中紧握的剑掉在地上,卫庄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盖聂已经昏迷三天了,端木蓉十分担忧,她又给盖聂注射了一支活血剂,然后帮他换了条湿毛巾搭在头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男人。   三天前。   端木蓉下水之后立刻感觉到了海水的不寻常,一种发作极快的□□正在小范围内扩散,就像算计到了盖聂会殊死一搏一样。端木蓉突然很庆幸之前为他注射了解毒剂,直到她看到了近身的景象。   眼见的并非四个人在水里缠斗,罗网三人似乎已经耐不住在水中高压下打斗,已经昏迷不醒,真正困住盖聂的是一条粗壮的海蛇,大概有男人腰粗的身躯将盖聂死死盘在里面。血液慢慢地从他们周围洇出,海蛇在不停地嘶叫,愤怒中夹杂着痛苦。盖聂手中还握着剑,但是体力终究无法同海生物相比,几乎是强撑着意志在战斗。   端木蓉打架不行,但是下药很行,她的出现及时帮助了已经濒临临界点的盖聂,而且由于海岛的陷裂,岛屿下的洋流流向遭到了阻碍,航线指向恢复了正常。   即使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奋力为其他人开辟出了一条通向安全的道路,这个男人被称为真魔国的希望之星,不是没有道理的。   值得一提的是,卫庄完全没有消息,不管如何搜寻,都无法找到任何踪迹,再加上盖聂在船上无法得到有效的医治,一直昏迷不醒,真魔国的王舰被迫返回本国王都。   在他们被截杀的一路上,神魔大陆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廷宣布加入时代暴走的浪潮,追随大陆暴君主宰下的秦国,并四处散播神魔继承人死亡的消息。受断层理念的影响,四方小国部落纷纷依附,被神魔统治了近两百年的野心家们,嗅到了战争的香甜味道,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夜得知消息后,立刻派出军队接应盖聂一行人,并第一时间联系光伊高层——神子卫·艾斯特·旭,神魔二族同时和教廷撕破了脸皮,在没有最高教廷任何人在场的情况下,宣布两国王子即位为王,脱离教廷加冕制度。   夜当机立断,宣布对秦及其附属国实行经济政治上的隔离,并撤回诸多维护秩序的军队,任土匪流寇在这些土地上肆虐,一时间众多小国顺昌逆亡,称为政治碾压下的牺牲品。秦国隐藏多年的力量被迫暴露人前,夜随即拉开战线,诸多势力再无隔岸观望的可能,各国高层纷纷召开紧急会议,迅速择主。   旭以“诸神之子”为名,向大陆发下制裁书,光伊收回了之前为教廷及归附小国提供的所有庇护,神谕的力量从此归艾斯特家族独有,所有背弃艾斯特的国家,将永久的失去神之庇佑。此令一发,各国守旧派与激进派内乱不断,平民同贵族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革命形势犹如星火,政权迅速倒台,又迅速重建,神之信仰起起落落,阴谋与权利的野心之光,同精神上的追求开始走上了长期对抗的漫漫长路。   以教廷背弃为序幕,划时代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重要人物之一,却还在昏迷中。   34 千钧一发   卫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觉到危机。   杀了她!必须杀了这个女人!卫庄虽然受了伤,但是也没有软弱到会任一个女人摆布的地步。   梅雅看着卫庄一边用千刀万剐的眼神凌迟着自己,一边握紧了拳头要从床上坐起来,感觉非常心痛,但是她还是强笑着安慰道,“庄,你别怕,很快就没事了,我会救你的。”   “你说你知道解除血盟之约的办法?”卫庄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想尽快地制服这个女人。   “是的,庄——我知道了。只要用那个办法,你就不用再受到政治婚姻的煎熬,不用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了……”   该死的!卫庄突然觉得十分无奈和厌烦,我在别人眼里是有多高尚啊!我真的会因为什么大义去跟一个自己厌恶的男人结婚?我会去接受一场让自己受尽煎熬的婚姻?!究竟是什么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比起跟盖聂在一起,难道不是和她相处更让自己难过?!   “我不讨厌辉夜。”卫庄看着少女焦急忧虑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未来的真王,是整个大陆上唯一一个有资格和我并肩而立的人。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和除他之外的人一同被别人提起,那会让我觉得受到了侮辱。”   “……别人?……别人包括我?”梅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卫庄,表情有些伤心欲绝。   尤其是你!卫庄心中没好气地回答道。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只剩下了冷淡,“是的,包括你。”   “你胡说,庄——”梅雅嘴唇有些抖,“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人是……”   “我爱不爱他,不需要你来评判。但是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爱你——一丁点儿都不爱。”   “庄!!!——你被蛊惑了,你一定是被那个男人蛊惑了!”梅雅突然控制不住地向床上的卫庄扑过来,“我现在就替你解开血盟之约,你会恢复正常的,你会记得我的,你会记得自己是多爱我的!”   梅雅急躁地伸手解开卫庄衬衣上的扣子,然后将头凑过去试图吻他的嘴唇。   卫庄磨着牙,厌恶地偏过头去。这个女人体质太过特殊,自己的所有攻击对她似乎都无效,言灵,神力,精神攻击,她周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些东西都隔离开来,除了单纯的暴力,拳打脚踢……   卫庄可以用言灵刺激,但是要他伸手打女人一巴掌,把这个女人一脚踹倒在地,这种事……卫庄很难做得出来,直接掐死倒是更有可能。   “谁告诉你这种方法可以解除血盟之约的?”这个女人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胸膛,卫庄感觉胃里的食物一阵阵上涌,左手手臂开始发麻。   “是大贤者,大贤者的学生说的,一定是对的,庄——,只要同我交合,你就会恢复正常的……庄——”梅雅坐在床边,吻上卫庄的脖颈。   “他在骗你!”卫庄发现挣脱不得,是因为伤还没有好吗?混蛋!卫庄忍着手臂上的麻木和疼痛,咬牙说道,“要是你碰我,我会死,死得很难看!”   原来一切都是张良的计划,罗网的攻击是第一步,让盖聂和自己分开。这个女人,就是第二步,利用血盟之约的特性,只要自己的身体跟别人发生关系,那么就可以一举除掉两个心腹大患。难怪之前教廷要促成这桩婚姻,可是血盟之约是叔父提出的,难道说……时代的浪潮究竟挑动了多少人的野心?连神子的弟弟也成为了暴君和教廷手下的一把尖刀了吗?那么接下来呢?第三步,就是利用所有的内线外线,将光伊和真魔国打垮了吗?   “ 他说你只是被那个男人蛊惑了,你只是被蛊惑了…… ”梅雅向下吻着卫庄的胸膛,喃喃自语道。   被……蛊惑了吗?卫庄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的左手骨骼似乎在被什么力量拉扯着,同时全身上下都产生了一种挤压和撕裂似的疼痛。   被蛊惑了……卫庄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这种说法,自己会被一个男人蛊惑,一个现在很强大,以后还会更强大的男人。卫庄允许他亲吻自己,爱抚自己,同自己交合,卫庄会同他拥抱,和他玩笑,冲他发怒,并接受他的安慰与体贴,在以前,这根本就无法想象!   被蛊惑的意思,是指爱情吗?自己和盖聂之间有爱情吗?卫庄觉得,不管是因为爱情,还是别的,既然他们能够相处得下去,总应该有些理由的。作为爱人也好,伴侣也好,对手也好,利益同盟也好,总有一些这个人能做到,而其他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因为这个人,没有人可以取代……   “呃——”卫庄的精神和身体承受着双重的折磨,比起上一次因为红莲而遭受的疼痛,这次似乎要严重很多,是因为身体的出轨吗?该死!这个时候,要想办法,想办法制服这个女人,离开这里——   卫庄觉得自己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如同卫庄所料,盖聂现在很痛苦。超过卫庄所料的是,盖聂比他想象的更痛苦。因为盖聂——他醒了。   双目赤红着如同要吞噬人类的恶龙,盖聂坐在床头,用左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右手,那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它们正在用利钳在他的血肉中划来划去,盖聂的脑海中似乎能够听见它们发出“桀桀”的笑声,一边嘲笑他,一边大块朵颐。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与崩溃感让这个男人几乎陷入疯狂。   “麻醉剂——,再拿麻醉剂过来,”端木蓉焦急地冲一旁的医护人员叫道。   “卫庄……”盖聂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仿佛念着毕生的仇人与死敌。他手心的红蔷薇纹路不仅明显,而且已经从手心蔓延到手背,让盖聂整只右手看起来像是被红色蜘蛛网覆盖住一样。更可怕的是,这层“蛛网”还有继续往上蔓延的趋势。   “真王陛下和光伊的神子已经派人去营救了,现在你要坚持住啊!”端木蓉一边用重度的麻醉剂麻醉掉他右臂的神经,一边忧心地鼓励道。   “不可以——我要亲自去,”盖聂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恢复过来,“快点找到他,我要快点——”   “就凭你现在吗?”门被猛地推开,走进来的是满脸往下掉冰渣子的真王夜。   “老师……”盖聂挣扎着要起来,原本有些麻木的身体因为动作又开始有知觉了——痛不欲生的知觉。夜冷漠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怒气,但是还是抬脚往盖聂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们中计了……老师,卫庄他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因为你现在也很危险,”夜伸手按住他的右肩膀,眉头几乎皱成了死结,“你快死了,你知道吗?”   盖聂愣了愣,然后几乎是叫骂出来,“所以快去救他,老师,我不想死,我更不想他死——”   夜被自己乖巧的学生吼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声音已经从门口传过来了。   “哈哈,看看,看看我们未来的真王陛下说了什么?将艾斯特神子的性命凌驾于自己之上,”龙扯扯嘴角,露出一丝杀意,嘲笑的话音突然又变为缓慢的低沉,“你是疯了吗?我亲爱的孩子。”   “龙……大人……”即使自己的眼眶已经血红,盖聂还是会因为对方的表现感受到一丝恐惧。   “聂,你是真魔国的王,没有什么比你对我们更重要。”龙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盖聂,“即使是你的伴侣也不能——”表情严肃得好像那个曾经想把卫庄宠上天的人,不是他一样。   夜沉默不语地退到了龙的身后。   端木蓉看了看几个人或明显或隐藏的强烈气势,识相地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三代真王,那么二对一的格局明显有优势。   “聂,我们要救你——”夜看着自己心爱的学生,“孩子,你必须活下去。”   我怎么活下去?!盖聂不停地喘息粗气,他觉得胳膊上的疼痛又开始剧烈起来,这下似乎浑身都被蚂蚁爬遍了。比起龙和老师要救自己,盖聂更想问,身负血盟之约的伴侣,若是另一端的那人不在了,我要怎么活下去?!我怎么能活得下去?!   “在这个大陆上,没有什么比神魔更强大——”龙说道,“没有什么力量能比真王和神子更顽强。”   盖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神魔可以抵抗血盟之约吗?不,不可能的,他明明曾经因为卫庄的“背叛”如此痛苦!   “成为真王吧!如同夜像外界宣告的那样,成为名副其实的真王。”龙垂眸看着歪在床上痛苦地不住喘息的人,淡淡说道。   盖聂直直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对,龙大人你没有同人定下血盟之约,所以你不会了解。”不会了解那种痛,也不会了解那种将生命交付于对方,也被对方交付生命的欣喜,即使是真王的力量,也无法抵抗这个——神魔大陆上——最古老的——最恶毒的——最甜美的咒术。   “可以的。”龙轻轻伸手拿起他的右手,“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没有什么是不能打败的。”   盖聂急忙要将手收回来,因为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进入自己的身体,那应该是——龙的力量。   “残破不堪的身体,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事了。”龙握紧他的手指,夜立刻动手制住盖聂的行动,盖聂逐渐感觉到自己右臂变得麻木,随后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感觉不到存在。   明明还在那里,明明自己的手臂还在,究竟是什么消失了,血盟之约由掌心显现,被手臂和心脏连结,为了能让自己的心能够一直跳动下去,所以必须要把手臂舍弃吗?   “我……我拒绝——”盖聂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慢慢放下盖聂那条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力量阻隔的右臂,“因为要救你——救你一个人——”   盖聂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力量流动的右手,那里的蔷薇花纹都已经在刚刚传输力量的过程中消失了。盖聂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血盟之约……被终止了……   从此以后,堂堂真魔国的辉夜王子,竟然有一只不能使用武力的右手……   疼痛蓦然消失的那一刻,卫庄的心情绝对不是欣喜,而是震惊。引发左手疼痛的血红宝石突然间变成了灰色,生命仿佛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色彩,如同森林焚烧过后残留下的冰冷灰烬,充满了死一般的枯寂。   梅雅依旧在卫庄身上动作,她正骑在卫庄身上,上身只留下了里衣,一边抚慰着卫庄的胸膛,一边伸手试探着卫庄的□□。   可是卫庄却没有心情去理会她,准确地说,这时候他必须思考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去想这个糟糕的处境。血盟之约——解除了吗?不,不可能,应该是被什么力量禁止了,在这块大陆上,有什么力量能够压制这种古老的咒法?除了……   被抛弃了!卫庄因为自己的猜测瞪大了眼睛,如今在生死边缘,盖聂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不,他一定会一边派人来营救自己,一边想办法自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疑问,是他禁止了血盟之约,真不愧是未来的真王啊!   痛苦么?或许有一点,自己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这种时候,唯一一个拉着自己的人突然把手甩开了,就这样被抛弃,怎么会不痛苦?   愤怒么?或许也有一点。我独自一人,在这里苦苦挣扎求生,你却抢走了海中漂泊之人的最后一块浮木,明明曾经同我骨肉交融,此刻竟然如此置我的安危于不顾,让我的怒火又怎么能抑制?   不过,痛苦也好,愤怒也好,在这种时候都要排在末位了。 自怨自艾可不是他卫庄的作风,一味等着别人来救援更是有失强者的水准。这珍贵的活命机会,既然送到了眼前,就绝对不能浪费!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应当有这种觉悟。”就算被抚慰着,卫庄眼中也没有丝毫沉迷欲望的表现,相反,浓浓的厌恶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是的。庄,不是这样的,”梅雅一边亲吻着卫庄的额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如此爱我,你是如此的爱我,我们已经无数次的交合过,每天晚上你都会向我求欢,直把我弄得求饶。我拒绝你的时候,你就会不停地恳求我,你说‘雅,一次,求求你再给我一次,一次就好——’,你总是这样——”   “我身负血盟之约,无法同你交合——”卫庄淡淡地说道。尽管他已经被这番无耻至极的言语恶心得怒火冲天了,但是之前已经说过,试图和一个疯子讲道理,你就与疯子无异了。   “那是在你签订血盟之约以前,”梅雅急急地解释道,“那时候我们非常地恩爱。”   “认识你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卫庄用那双冷静至极的眼眸看着她,“如果那时候我就如此□□,可真是玷污了神之名啊!卫·艾斯特·庄在没有证明人的情况下,同一个才十多岁的少女交合,真是罪该万死——”   “不是,庄,你没有错,我们是相爱的——”   “不管是否相爱,既然做出此等丑事,就一定要遭受惩罚,我必定要被钉在神殿之上,受万箭穿心之苦,后被置于烈火之中……”   “不,不会的,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只是在梦里缠绵恩爱,神不会因此降罪于你的……”   卫庄心中微微一动,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说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一定会成为艾斯特家的千古罪人的……”   “ 不,神如此宠爱你,不会因为一场梦境伤害你的……”   “你说什么?”卫庄突然话锋一转,凌厉地问道。   梅雅一愣,突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承认了,梦境——”卫庄突然冷冷一笑,“一切都是你的梦,你说的所有事,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而已。”   被戳穿面具的女人看着卫庄拼命地摇头,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可耻的女人,竟将我想得如此龌龊不堪,你口中那个卑微地向你求欢的男人,我看只活在你的梦里吧!”   “呜呜呜——”不是的,庄——不……   “在你那肮脏的内心里,恐怕隐藏着的是深深的自卑吧!一无所有的女人,妄图以把神子拉下神坛作为功勋,你其实非常清楚,自己不过是这时代浪潮中的一只蚂蚁,一丝尘埃。”   “你不配是神子夫人,也不是罗网千金,更不是什么美丽优秀的女人,你连个有用的棋子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   “不——”梅雅突然伸出双手掐住卫庄的脖子,试图去阻止对方恶毒的话语,她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你胡说,你胡说——你是爱我的,我是你的爱人。我是父亲大人的好女儿,我什么都有,身份,地位,美貌,没人可以忽视我,没有人可以……”   精神开始崩溃了吗?把人刺激到歇斯底里的卫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的幻境,看着这里开始不断扭曲,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救自己,因为这个地方,根本就是这个女人营造的幻境!   她太沉溺于自己的梦了,沉溺到用精神制造出了一个梦想的世界。但是假的就是假的,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比艾斯特更加擅长看破人心。   掐住身下那人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女人的面孔已经不复之前的平凡,而是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夜叉,眼中流露着疯狂与羞愤,她被毁了,她苦苦营造的形象与梦境,统统被这个自己“最爱”的男人给毁了!   卫庄不觉得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掐死,但是脖子上越来越大的压力,和自己四肢依旧无法用力的状况,看起来有点不妙。   “不管……你是谁,这个时候……就别光……顾着看了吧!”卫庄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从头到尾都隐藏气息的人此刻慢慢地露出身形,抬手将漂亮的手指伸向疯狂的女人,四周的环境瞬间转换,原来这里不过是一片丛林深处的空地,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幻境崩塌了。   “妾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身着紫衣的窈窕女人一步步地走到空地中唯一剩下的一张床上,看着交叠的两个身影,意味深长地问道。   卫庄:“……”好想去死!   梅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用力地甩到一旁的一棵树上,可是动手的那个女人却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欲望。   “你受伤了。”紫女淡淡地对卫庄说道。本身能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发觉幻境的秘密,又及时看透人的本心,找到了脱困的方法,如果不是他令这个女人的心境出现了强烈的波动,恐怕自己就是想救,也要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在幻境周围徘徊。   “托福。”卫庄仰脸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大口地喘息着,冷冷地说道。   35 即将重逢   神魔历239年,大贤者预言后的第18年,同样也是神魔大陆时代暴走的第18个年头,光伊同真魔国联姻的第15年,新一任真王和神子加冕的第12年,神魔大陆战争全面爆发的第12年。   光伊王都,神子宫殿前。   男人白衣持剑,将一套复杂无比的剑法耍得行云流水,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优雅中透露出一丝冷傲与决绝。   一片白色的羽毛轻轻随风落下,男人目光一凝,手中的剑直直刺向前方,白羽随即从中间被劈成两半,剑尖亦停留在离对面青年脖颈间一寸的地方。   对面的青年同样一身白衣,只是比起男人的傲慢与强大,他更显得飘逸和淡泊,嘴角微微勾起的时候,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鸟。   看清来人之后,男人反手将剑收在背后,转身向一旁托着水盆的侍女走去。   “如何?”男人将剑放在石桌上,净手后拿毛巾擦干净。   “一切顺利。”白衣青年淡淡说道。   “嗯?”   “军队已经驻扎成型,内外线安置完毕,供给也补充完整,随时可以进攻艾泽拉斯。”   “好。”男人点点头,“做好战争准备,艾泽拉斯乃圣地加纳最后之屏障,如果此次再难与其达成共识,就只能打了。”   “明白。”白衣青年看了看自己的堂兄——已经贵为光伊神子的卫·艾斯特·庄,低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在艾泽指挥备战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卫庄擦手的动作缓了缓,转头看着白衣青年。   “真魔国的军队也在那里驻扎了,而且为数不少,似乎也对艾泽虎视耽耽。”   “真魔国?”卫庄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真魔国一向在西线作战,艾泽拉斯虽然偏向中央,但仍属光伊作战区域,为何对方会突然越界?   “谁在指挥?烈风公主么?”卫庄问道。   青年白摇头,眉头微拧,“是真王陛下。”   盖聂?卫庄思绪顿了顿,根据战报,他上个月应该还在风暴城附近平息叛乱,为何会突然更改阵地?是有什么另外的打算吗?   “你和他接触过了吗?”   “我见到了烈风公主,据她言辞透露,真魔国对圣地加纳志在必得!”   “哼!准备来一场烹烤大雁的游戏吗?”卫庄冷笑一声,还没有拿到胜利,就开始准备瓜分利益了吗?不过考虑到圣地加纳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结,只不过是一场重要战役,盖聂有这么愚蠢吗?   “需要先同对方恰谈吗?”白显然也觉得这时候内讧不合适。   “不必,原定计划不变,见机行事即可。”   白应声告退,卫庄转身去了父亲大人的蔷薇园。   旭正弯腰将一束洁白的蔷薇放到一座墓碑前,四周围的红白蔷薇随风摆动,正在温柔地向他低语。   “父亲大人。”卫庄站在他身后,微微低头叫道。   旭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漂亮大方,高贵典雅。   “准备出发了吗?”   “是的。”   “若想夺取圣地加纳, 必定要以艾泽拉斯为跳板,祝我亲爱的儿子能够一举成功。”   “我会的。”卫庄点点头,淡淡说道。   “最高教廷存放着两位首代的寄托,虽然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但是力量仍不容小觑……真魔国——对于光伊此次的作战计划,有什么态度?”   “已经确认真王亲征,真魔国在艾泽拉斯的战线已经拉开了。”   “亲征?”旭缓缓回过头,他的容貌中未见丝毫衰老,只是眉眼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岁月的痕迹,那是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沧桑。   “你们已经有十二年没见了吧!没想到时隔十二年,你们的重逢竟然是要瓜分利益……”   “没什么区别。”卫庄却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十二年来,虽然我们在东西线各自为政,但是对于彼此的行为战绩却不曾有一刻松懈。即使现在利益相关,但是我坚信,神魔的对立从不曾停止。”一旦外在的压力结束,他们仍旧是彼此最大的敌人,和对手。   “……不要跟我扯开话题。”旭无奈地撇撇嘴,“我是问,你想念那孩子吗?”   卫庄微微垂眸,却没有回答。十二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事情,足够叔父发动一次叛乱,足够母亲为救父亲而死,足够白长大成人,选择一条与他的父亲阳截然相反的道路,也足够让卫庄长成一个强大无敌的男人。   “龙的葬礼你没有去参加,你母亲的葬礼,他也没有来……”   卫庄微微拧眉不满,“那时候战争已经开始了,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悲伤,还不如去多打一场仗来得实在。”   “你确定你们不是在责怪彼此?或者说,责怪自己?”不够决断才会痛苦,不够强大才会失去,在这十二年的时间里,两个孩子都在自虐般地独自成长着,既是为了之前,也是为了今后。   “世上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我们……至少我,还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卫庄坚决地否认道。   “那么……”旭温柔地笑笑,挑眉问道,“会去见他喽?”   “当然。谈判桌上若是旗鼓不相当,如何能赢得最大利益?”   利益当前,忠义让步,自古以来,不外如是。   临时撑起的军用帐篷里还算宽大,左右共可以容纳二十多人的长方形谈判桌上,坐着的是神魔两国驻扎在艾泽的军队高干,现在讨论的主题即是圣地加纳的归属权。在大雁没有打下来之前就讨论是烤还是煮虽然愚蠢,但却是不可避免的交锋,因为得到多少东西,同你在这场战争中出多少力息息相关。   卫庄冷着一张脸坐在上座,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气氛压抑。而长桌对面的座位空空,让这场利益争夺战看起来更像是一次冷嘲热讽的嘴皮子战争。   十二年了,说完全没有考虑过见面是假的,两个人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战场上和对方擦身而过。不过不管怎样,如今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对方却连面也不露,真是……卫庄觉得自己心里有股无名火,正在升腾。   “我觉得——”一个清亮中带着娇媚的女声开口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进入艾泽拉斯,就目前来看,正面交锋的胜算是比较大的。”   “红莲殿下的意思——直接打?”白挑着尾音笑道。和谈就是光伊上,攻打就是真魔国上,谁出的力多,谁得的好处多,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自负了。   “不然呢?”红莲挑眉看他,比起少女时代的清纯娇美,现在的她更加成熟动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样身为光伊巨头的神子和白是不会出现在同一战场的,在这种情况下,地位高的人越多,在这张谈判桌也就更有优势。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觉得——和谈比较好,当然真魔国的武力也不可少。”白嗤笑一声。   意思就是给分一杯羹?开什么玩笑?红莲看了一眼皱眉不语的银发男人,唇角微勾,“我可不觉得艾泽之主会突然醒悟。”   “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好迎战准备了。”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传来,卫庄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向帐篷的入口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迈步进来,黑色的披风裹携着一股冰刀霜剑的气势,英俊端正的脸庞上露出凌厉的眉眼,和被战场浸染过的刚毅。   “兄长大人——”   “真王陛下——”   除卫庄外的所有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包括白在内的众人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对这位王上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真王——陛下——”卫庄用十分不经意的目光审视了他三秒钟,然后微微点头,伸手示意,“坐——”   盖聂点头,坐在帐篷口的长桌头上,和卫庄相对的座位,“抱歉,我来晚了,希望没有让你久等。”   “我不介意久等,但若是等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我可能会很介意。”卫庄淡淡说道。   此时帐篷里其他人都识趣地噤声了。   盖聂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据我所知,艾泽并无和谈意向。”   “这是你单方面观察得出的结论?还是艾泽之主发出的通告?”   “以神魔之名试探的结果。”   “代神之名?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真王陛下这个授权——”卫庄下意识地皱眉。   “因为没有必要,我是说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可以代表神的意志——”盖聂淡淡说道。   “那大多数人里,一定不包括我。”   “所以,神子殿下准备亲自去和谈?”   “是有这个意思。”   “神子殿下愿意亲自出马,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但是如今局势如此动荡,他们会不会买神的帐,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他们一定会买利益的帐。”   “利益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因为谁都给得起,所以反而最廉价。”   “那么只要让他们知道,对方承诺的利益比我们的更不可能实现,就足够了。”   “看来神子殿下已经做好准备了。”   “自然。谁会等到风大浪急的时候,才开始造船呢?”   “那神子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你很急?”卫庄挑眉。   盖聂点点头,“我猜我需要跟神子殿下同行。”   “我猜不需要。”   “我能帮到你。”   “……”卫庄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张正直的男人脸,用余光扫向他的右手,终于施舍般地点点头,淡淡说道,“看来,在行动之前,我们应该先叙个旧?”   盖聂看了看卫庄左手上已然全无色彩的宝石,应声答道,“同感。”   36 旧事重提   月夜微凉,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河水静静地流淌,一轮圆月倒映在其中。周围静谧,气氛正好。   两个大男人坐在火堆旁,一黑一白,都泰然自若,气势沉稳如山岳。   “手还好?”卫庄淡淡地开口。   “行动无碍。”盖聂用右手拿树枝拨了拨火堆。   “堂堂真王,却有一只废弃的右手,只怕会被人耻笑。”卫庄的口气说不上是讽刺还是不满。   盖聂漫声应道,“既知我是真王,谁敢耻笑?”   声音再度沉静了下来。   盖聂想了想,开口道,“这些年,罗网四散,想要铲除他们,还需要费些时候。”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他们既然能化整为零,我们也同样可以。”   “我知道。”盖聂点头,“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合则拥兵七万,分则随风无息。聚散流沙,是你的手笔。”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光明正大的审判,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了。”   盖聂点头沉默。卫庄看着跃动的火苗,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   “圣地加纳中有首代的力量,老师希望我能继承。”   “这是当然的吧!”卫庄看他,“好东西当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是的,如果我们更强的话,局势会更有利……不会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卫庄嗤笑,“你是在责怪十二年前的我时运不济,还是在责怪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   “我不想找借口,我只是想说出事实。”盖聂严肃地看着卫庄,眼神坚定。   “事实就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卫庄嘴唇动了动,目光看向冰冷的河面,低声喃喃道,“谁也没有资格指责谁。”   “你就准备永远不谈这个话题?”盖聂不满,“从来不知道,你也喜欢逃避——”   “逃避?我有什么可逃避的,我只是认为,这种事情,没有提的必要罢了,我不怪你,你也不怪我,都是形势所迫,为什么非得像个女人一样一条一条地把事情晾出来?那些事,对于现在没有任何影响——”   “我觉得有,”盖聂打断他的话,“我觉得有影响,心里再清楚,也只是自己清楚,不把委屈说出来,只会让我们彼此厌烦。”   卫庄愣了愣,随即冲他叫出来,“厌烦就厌烦,难道你还准备继续同我相亲相爱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好不容易中止了血盟之约,干脆就别再让它继续下去了,是吗?”   “恶人先告状也要有个限度,明明是你们先毁约的。”卫庄瞪他。   “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地抛弃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你在乎吗?”盖聂伸手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   “问得好,就算我不在乎,也决不愿意它发生——”卫庄冷冷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卫庄——自负自私到极点,就算你口中说着不责怪,心里还是会把这笔帐算到无辜的人头上——”   “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无辜?”卫庄干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被龙和夜强制剥夺感官的时候,你的内心痛苦不已?在得知自己有活下去的希望之时,你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你在失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对我产生了难能可贵的爱情……别搞笑了好吗?!以为我会相信?!”   “就算我从真魔国蠢到光伊,也不会小看了你的偏激!堂堂神子会用自己阴暗得可怜的心去揣度伴侣的想法,这一点我早有预料!”盖聂磨着牙站起来,“那我现在就清楚地告诉你,那个时候我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相反我非常非常的愤怒。”   “因为——你出轨了。”盖聂冷冷地说道。   卫庄:“……”你混蛋!   “我现在非常想骂脏话!”卫庄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为了你神子的形象,最好不要。”盖聂冷淡地劝告。   “那你告诉我,如何发泄我的愤怒?!在我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的时候,在我恶心得吐出来的时候,你竟然还没脑子地指责我出轨,就算你找遍全世界的借口,也绝不能用这个理由来羞辱我!”   “可这就是事实。”盖聂看着他气急的脸,维持着自己波澜不惊的语气。   “去他的事实。”卫庄攥紧了拳头,“盖聂,我的理智告诉我,你现在是在故意激怒我。但是我还是想狠狠揍你一拳。   盖聂当然不愿意被卫庄揍一拳,尤其是这种时候,所以他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你那位出轨对象呢?”   “!!!!!!”卫庄觉得区区一拳已经不能表达他的愤怒了,他应该捅盖聂一刀!   “我保证我没有其他意思。”盖聂一边躲开卫庄挥过来的拳头,一边皱眉说道。   “那么,我也保证不会打死你。”卫庄咬牙,“所以过来——真王陛下,让我打你一拳。如果你介意这种简单的方式,那么我们可以用神力和剑法来解决。”   “……你的决定不理智。”   “不,我很理智。”   盖聂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那种特殊体质的人还会不会存在。”   “所以,这是为了消除以后可能出现的隐患。”   盖聂:“……”   于是一个主动地想动手,一个被动地想还手,在又不能真动手的情况下,就演变成了一场□□裸的暴力——拳头,简单粗暴至极。   双方身体接触,不断拆招之间,一片洁白的羽毛恰好落在卫庄肩头。   白优雅地站立在枝头,冷淡矜贵地说:“抱歉,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   卫庄收回准备切在盖聂颈间的手,瞟了枝头上的青年一眼,“知道就不该出现。”还没有打尽兴!   盖聂伸手拿起卫庄肩上的白羽,顺便帮他整了整披风,淡淡地劝道,“别这样,先听听他带回来的消息,我们的事情,有的是时间谈。”   卫庄冷哼一声。   白抽抽嘴角,一时之间竟想不到合适的措辞。   卫庄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抬眼看着盖聂,盖聂视若无睹。   白凤见卫庄只是皱眉,没有出声赶盖聂离开,于是默认了这两人言归于好,开口介绍情况。   “艾泽城里确实戒备森严,我只观察到了城池外围,但是通过和内部流沙成员间接接触,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艾泽之主在三个月之前病亡,接任之人是他的妹妹,一个年轻坚定的武力派。”   “之前艾泽城中动摇不定的贵族几乎完全被她清除,现在正在进行残余势力的扫荡,她似乎并不想持续历届艾泽城定下的政策。有传闻,她准备投靠暴君和教廷。”   “艾泽城的传闻?”卫庄冷笑,“可信度有待商榷啊!”   “不要太乐观。”盖聂冷静地分析道,“历届艾泽之主都宣扬独善其身的自由主义,从不参与政治斗争,说是不问世事,隐居山林也不为过。但是即使如此, 艾泽拉斯自建城以来,也一直都作为圣地加纳的屏障存在,若是有所偏袒,当然会更倾向于教廷。”   “可是一开始教廷的存在,不也是为我们服务的?我可从来不认为,守护神之地多年的家族,会舍本逐末。”   盖聂皱眉,“而且据我所知,艾泽之主的妹妹,是个赫赫有名的武道家,据说她一直在大陆各地修行,虽然年轻,但绝对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女人。”卫庄点点头,“我很有兴趣。摇摆不定的艾泽之主已经死去,野心勃勃的女人不愿忍受被摆弄的命运,想要奋起反击,在这片暴走的大陆上争夺一个生存空间。我认为说服她会更容易一些。”   “你是说,说服一个内心软弱的人,比说服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更容易?”盖聂摇头,“太傲慢了,神子殿下。”   “我的确更倾向于和谈,但是真王陛下,我可不记得我承诺过,会放弃使用武力。”卫庄讽刺道。   “可是你并没有为战争做好准备。我没有说错,你还是太自负,你认为自己和谈一定能成功。”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自己要做的事抱着会失败的想法?那样未免太蠢。”   “只是可能会失败,做好万全准备而已。”   “你所谓的万全准备是指,一支强悍有力的军队?一个统一的军队领袖?绝对不会出现分歧的指挥系统?”卫庄嗤笑,“不如干脆直接说,你想争取这场战役的主导权吧!”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样。”盖聂眼皮跳了跳,觉得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卫庄心里的印象分。   “哦!对,最重要的是,获胜后如何瓜分利益。”卫庄作“恍然大悟”状。   盖聂:“……我是指一个优秀的军师。”   我需要一个理由   37   大军压境下,艾泽拉斯的城主府邸里依旧一片祥和,至少表面上依旧一片祥和。   一棵茂盛的大树下,一名身姿窈窕的女性正盘膝坐在一片草地中央,轻风缓缓掠过周围,草叶也跟着摇摆,佳人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俏丽的面庞上嘴角微微勾起。   白衣侍女缓缓走近,柔声禀告,“城主,二位王上已经快到府邸门口了。”   年轻的女城主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浅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清冷,“随我去迎。”   说是去迎,就是真的去迎。所以当卫庄和盖聂走到艾泽城主府门口的时候,恰好迎面走过来一位俏佳人。   “小女见过二位王上,在此恭迎。”佳人低头,微微弯腰行礼。   “晓梦城主。”卫庄淡淡点头。   盖聂抬眼稍作打量,十八岁的外表,却有着近乎寻常武者八十岁的武道修为,这个女人,可以算得上是个传说。   “二位王上请进。”晓梦伸手迎客。于是盖聂和卫庄,堂而皇之地进了可能会大战一场的对手的家门。   会客厅里的茶还没有上,卫庄已经开口说话了。   “战争的火种早已蔓延到了整个大陆,艾泽拉斯绝对无法再独善其身下去,晓梦城主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荣耀也好,实力也好,只要够聪明,都能够保持,这也是我能保证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我猜——足够。”   “我来只是为了一个答案,接受或者拒绝,和平地让神魔军团从这座城池中走过,还是任由战火将其燃烧成瓦砾,这一切,都取决于主导者,看她是否有足够的预见性。”   “晓梦城主,你的意思呢?”   晓梦淡定地听卫庄说完,依旧脸带笑意,心中却在筹谋。这就是神子卫庄,就算是来和谈,也抱着高高在上的态度,颐指气使地陈述利弊,仿佛并不把结果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不过是打和不打的区别,对艾泽来说,却是生存与毁灭的选择。傲慢的男人,如果说他凭什么敢这么将这次和谈就这样轻率地处理,那么大概就是因为两个字——神子。   盖聂对这样的局面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卫庄口中的和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单单坐在那里,也足够对方将事情从头到尾再考量一遍了。   除了跟真魔国的牵扯,盖聂从来不认为,卫庄会好好地坐下,和桌子对面的人你来我往地拉据利益。   “我不想战争,这可以肯定。”晓梦开口,“同暴君敌对,等待我们的,或许会是毁灭。”   “同我们敌对,等待你们的,肯定是毁灭。”   晓梦发现,跟卫庄这个人拐弯抹角,根本没法儿交流。   “我有意投靠。”于是只好开门见山,“但我需要一样东西。”   “聪明的决定。光伊会庇护艾泽拉斯。”   “那理所应当,神子殿下。”晓梦道,“我需要的,是一个理由。”   卫庄皱眉,“那不可能,我没准备给你反水的机会。”   “但是作为圣地加纳的跳板,艾泽必须有一个保护自己的借口。”   卫庄眼神凌厉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晓梦淡定地承受着他的目光,表示寸土不让。   因为艾泽拉斯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暴君也一直对他们虎视耽耽。晓梦身为领主,绝对不可能公开表示投靠神魔,这样等于将自己立于暴君和教廷的对立面,所以这时候一个借口就非常重要了。借道神魔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日若是不幸落到暴君手上,也有足够的立场周旋。虽说光伊和真魔国不会将艾泽城拱手让出去,但是谁知道真打起来哪一方会赢,晓梦要的,无非一条退路罢了。   只是当着他们的面要求左右逢源,卫庄肯定会不满。但是同样他们也知道,对艾泽拉斯,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看来虽然没有必要战争,但是自己的准备还是能派上用场。   一个要面子,一个要里子。盖聂表示,给他们!   “我有一个朋友,”盖聂干咳了一声,轻轻开口打破了僵局,“他一直很仰慕晓梦城主的武道修为,所以希望能够同你比试一番。请问……”   梦立刻会意,“若是小孩子一般玩耍的方式,我想没有必要。”   “自然不会。只是……这人既是我的朋友,若是他赢了,就请晓梦城主让我们借道艾泽城,如何?”   “……好。不过既然要比试,要赢我,那么也应该有相符的身份。”   “大贤者的学生。”   卫庄闻言,看着盖聂,用眼神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又跟他们勾搭上的?老二还是老三?靠得住吗?   盖聂同样用眼神安抚,放心,老大,绝对靠得住。   “天地规则,皆有尺度。无规无矩,则无方圆。”   一个身着繁复华服的男子盘膝而坐,肃容开口,“日常所行,应有一定的礼法束缚,唯有如此,才是正道。”   对面跪坐的女子扯扯嘴角,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三分笑意,“万物生而有序,世事寻而无常。你为他们定下了礼法,他们就一定会遵守吗?十年树木,你按时播种,浇水,施肥,给予它你认为的标准,那么它就一定会长成栋梁之材吗?”   “栋梁之材,乃无愧期望者。若是给予了它足够的养分,那么它的成长便是通往光明的路,不管是否能成大材,都是正道。可若是任其发展,便是给了它长歪的机会,给了它失败的途径。”   “绳子的存在是为了束缚,也是为了压抑。你怎么知道任它生长,它就不会比被管制更茁壮?”   “我知道。因为我曾被教育,也将教育人,我知道如何算是成才,如何算是败笔。”   “一切始于自然,也会归于自然。生死也好,成才也好,都是自然的章法,一味地去强求,去制约,所谓的成才败笔,也不过是从人的观点去给予认可,缺失的恰恰是本性。”   ……   卫庄看着在草坪上相对而坐、侃侃而谈的两人,淡淡地问道,“他们要这么争论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盖聂摇摇头。   “坐而论道,战前论礼!”卫庄语气稍重,“哼!我倒真愿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盖聂道,“论道一样算是武道比试的一种,定力,耐力,精神力,一样也不能少。”尽管已经确认走出城主府之后将会宣布什么样的结果,但是现在,他们依然要等。   卫庄不耐地撇开眼去,“我始终认为,论辩博弈是最差劲的比试,不同的观念造就出不同的武道格调,就算论赢了,也没有人会废弃自己多年的武学修行。”   盖聂道,“即使如此,许多武道家还是喜欢把它当做征服对手的一种方式。”   “精神上的羞辱吗?也算一种胜利了——”   盖聂听出他的不耐烦,于是转移话题道,“上次的事,我并没有忘记。”   “嗯?”   “身为大贤者的学生,却加入了时代暴走的浪潮,选择了政治倾轧,张良——我亲自去了圣贤湖一趟,虽然没有抓到他,但抓到了一个人情。”   卫庄点点头,“伏念是大贤者的首席学生,确实比张良更懂得贤者的生存之道。”   “……自然。他没有得罪神子,也没有得罪神子的机会,自然不会落得跟如今张良一样的境地。”   卫庄看他一眼,懒洋洋地问道,“难道真王陛下抓他,是准备跟他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当然不是。”盖聂嘴角微动,“我准备跟他进行一场不那么友好的交流,可惜他没有领情,不过即使逃过了真魔国的武力,却没有逃过光伊的流言。”   “流言?你觉得如今在神魔大陆上广为流传的贤者张良的归属,是流言?”卫庄挑衅地笑笑。   “不是流言?那么他是真的准备看神魔同暴君鹬蚌相争,在我们都大伤元气的时候,再带领一支异军突起?”盖聂点头,这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作风,还真是讨人嫌。   “显然是这样。不过——”卫庄得意道,“我在他还没有布完棋子的时候,就把他赶出了棋局。呵——想充当棋手,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长着一张下棋人的脸。”   “原来如此。”暴君多疑,神魔又不受掌控,四方势力如雨后春笋般突起,张良择的,不过是比较好掌控的一支,并没有多大的实力。卫庄有意引导,让他失了暴君的扶持;神魔夹击,让他失了贤者势力的维护;加入了汉地,同以楚地为首的各路革命军争夺地盘,让他失了游说的立场——真惨啊!盖聂心中感慨道。   虽然感慨,但是丝毫没有改正觉悟的真王陛下又看了看那边还在努力通过谈话,通过气势压制住对方的两个人,开口邀请道,“神子殿下,能否赏脸共进晚餐?”   “理由呢?”卫庄怀疑地看着他。   “叙旧。”盖聂回答地很淡定。   还叙?卫庄抽抽嘴角,“你准备恶心得我吃不下饭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盖聂认真说道,“因为如果可以饭前解决的话,那么完全不会影响胃口——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   卫庄觉得自己的腮帮子抽的得有些疼了,为了一会儿吃饭的心情,只得认命地说道,“……我把那个女人丢进了紫女的幻境里,让她真真正正地度日如年,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自己老去。”即使已经疯狂,那么就让她疯得更彻底一点儿好了——   盖聂漫不经心地点头,表示听见了,现在可以放心地去吃饭了。   38 刺客   由于问题解决了,晚饭进行得很顺利。真王和神子决定去消消食,顺便讨论一下战后的利益分成。   于是,卫庄十分自然地躺到了艾泽城主府蜿延曲折的屋顶某处。盖聂坐在他身边,映着城主府的灯光可以看到下面草坪上坐着依旧在耍嘴皮子的晓梦和伏念,然后他转脸看向了正在抬头仰望星空的伴侣。   卫庄舒适地枕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灰蓝的夜空,星子的光辉落在他的眼眸中,让他显得格外的安静而美好。那张薄削无情的嘴唇中发出低沉磁性的询问,“你这些年,欲望是怎么抒解的?”   盖聂:“……”你能不说话吗?   卫庄微微侧头,看到盖聂正淡定地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看样子人家不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   “端木蓉?还是别的谁?”   “有侍妾。”盖聂想了想,回答道,然后看着卫庄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嗯。”卫庄只是淡淡地应道,然后又转回去看向星空,看向其中两红两蓝四颗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盖聂眸色一暗,内心有些躁动,他很想追问一句“你呢?”但是他忍住了,开口说道,“只要拿下艾泽城,圣地必是囊中之物,神子殿下有什么打算?”   这个卫庄已经想了很久了,“神魔力量均分,圣地由光伊军队进驻,政治权力归艾斯特所有,土地税收及其他财富分给真魔国七成,其余待议。真王陛下觉得如何?”   “神魔力量均分。土地从中间划分,分别命名为圣地和加纳国,由光伊同真魔国共同驻兵,各自指派领主。财富与政治席位各自均分。”   “听起来真魔国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卫庄缓缓坐起身来,皱眉道,“所以我想问,真王陛下打算派谁管理你那一半土地?”   盖聂知道,卫庄不好糊弄,但是也没想过,他切要害切得这样准,于是只能回道,“目前还没有……”   “不。我觉得真王陛下你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个人选会戳穿你看似公正的面具。”卫庄冷冷地看着他。   盖聂沉默,然后开口,“红莲。”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派红莲来驻守领土,她更适合在战场厮杀。”卫庄转头看向星空,盯着那颗比较暗淡的红色星辰,用冰冷刺骨的声音说道,“我会派一个能够完全碾压你的领主的人,实行绝对压制,即使表面上一切都是公平的,实际上你们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我说得对吗?真王陛下。”   盖聂沉默。   “非常遗憾,谈判破裂了,希望真王陛下重新拟定方案。”卫庄站起来准备离开。   “难道你在憎恨着他吗?”盖聂淡淡开口。   “这是利益,与情感无关。不要私自混为一谈!”   盖聂继续说道, “你恨他……也恨我。”原来,这真的是逃不开的话题。   卫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呢?憎恨,是因为悲伤。我什么地方,让你察觉到悲伤了呢?”   盖聂没有看他,只是直视着前方的虚空,“你始终记恨着当初中止血盟之约的耻辱,在你心里,对我,对老师,对龙大人,始终都长着一根刺,一根仿佛参天大树般的刺……”   “不要太自以为是!”卫庄喝止,“你以为你是谁?真王陛下——”卫庄开口压重了这四个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那种无关紧要的事记恨至今?即使我真的憎恨你们,那也毫无疑问,因为我是神,而你们是魔。”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盖聂表情依旧冷硬如铁,“对当年,对你,我当时在想什么?你想知道吗?”   卫庄闭上眼睛,冷漠地摇头,“我不想知道你当年在想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现在?我现在想拉住你,把你按到身下,撕碎你的衣服,分开你的双腿,进入你,然后摧残你,□□你,就像龙对耀做的那样,把你锁起来,给你建一个黄金做的笼子,每天给你饭吃,给你水喝,不让你见任何人,除了我的视线里,你也不准去任何地方。”   卫庄睁开眼睛,看着对方雕塑一般没有表情的脸和执着地盯着虚空的眼睛,面目变得有些狰狞,“盖聂,你疯了吗?”   “没有。所以我只是想想。”盖聂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卫庄,“我还没有疯狂。”   那你知不知道你离疯不远了?!卫庄在心里咆哮一句,然后认命般地开口,说得无奈又咬牙切齿,“说吧!说说这十二年来你的心情,说说所有你认为能改变我想法的东西,除了爱情,别跟我说那种只有少女才能理解的东西,我宁愿相信你是喜欢和我上床。”   “好,我就来告诉你——”盖聂站起来,刚准备开口,突然眉心一跳,然后他猛地拔出剑,刺向了卫庄——身后的黑影。   卫庄动都没有动,淡定地说道,“多谢真王陛下。”   盖聂看了看四周落下的几道身影,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似乎是来刺杀我们的。”   “呵呵,真王陛下,似乎这个词,用得不是很准确。”其中一道身影挑着尾音开口说话。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也爱这么说话。”卫庄看着那个深蓝色的少年身影,冷笑道,“可惜,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蓝衣少年眼神微冷。   星魂看着面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手中暗暗积起力量。   卫庄打量完他之后,又转身看看周围的三人,一个紫衣蒙面的清丽少女,伸出手指划动着绿叶;一个红衣性感的妖娆女人,手掌缓缓地抬起;一个身材高大的威猛男人,正拔出手中剑。   “太一没有出现,有问题。”盖聂低声对卫庄说道。 圣地加纳可以算是战争的转折点,艾泽又决定了这场圣地战役的胜负,无论如何,对方都不会无动于衷地任他们取得战果。可是只派出这几个人来……   “为什么只说太一?”卫庄应道,“暴君也没有出现。”   “暴君应该正忙着处理儿子自相残杀的事,还有妻子出轨的事。”盖聂淡淡说道。   卫庄想起了那个失踪多年的二货,还有名为“丽·灵斯”的少女,暗自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盖聂话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你绊住了太一?”   “你知道拦住暴君,难道我就不懂给对手添点儿麻烦吗?”卫庄冷哼一声,“他现在大概在为教廷圣女的回归头疼吧!”   盖聂抬眼来回瞄了一眼四个人,“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卫庄看着盖聂,眼中莫名出现冷光, “好像是的。你处理还是我处理?”大人物没来,小角色不堪一击啊!   “我来。”盖聂会意,点头应承下来。本来只对太一的手段有些警惕,不过既然卫庄也同自己一样,对敌人下了暗手,那么就现在这种程度的暗杀,对他们是毫无威胁的。   于是卫庄闪到一旁,看着英勇无比的真王陛下以一敌四。卓越的剑法,矫健的身姿,这个男人,比起十二年前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太一和暴君是让你们来送死的吗?”不用出手的卫庄杵着说风凉话。   围攻盖聂的四个人却都没有工夫搭理他,而是暗自心惊着,他们中三个人是最高教廷的重量人物,一个是帝国的名将之星。现在同时动手,却拿这个男人毫无办法,有形无形的兵刃都无法伤到他分毫,甚至连脱离他,去追击神子都做不到,为什么?这就是神魔的力量吗?完全无法抗衡的感觉……   盖聂被四个人围在中间,眼中微微泛出红血丝,手中的剑更加凌厉。   绿色的树叶被从中切成两半,妖娆女人的手不断变换手势,却无法将力量推进分毫,星魂手中的聚气成刃一次次与盖聂手中的剑相击,但是只有少年自己的手心震颤,对方却稳如磐石,高大男人的身影再矫捷,也无法接近盖聂的要害……   但是与之相对,星魂右手被盖聂的剑切中,只有左手能够聚气,高大男人的脖颈再三被剑划过,微微渗出了血丝,妖娆女人因为长时间运功吐出了鲜血,少女气息逐渐不稳,手指发抖……   “五行术数,森罗万象。”卫庄嘴角微微勾起,银白色的眼眸冰蓝乍现,薄削的嘴唇淡淡地吐出字眼,“塌陷。”   妖娆女人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准备偷袭的手被盖聂察觉,险些被划穿。脚底下的砖瓦塌了一小片,屋里的灯光隐约透上来。   少女擅长木系术法,手中绿叶如鞭,刚准备攻击,绿叶却突然开始发黄枯萎,卫庄满意地继续转移目标。   如果说暴君和最高教廷的执掌者亲自到来,那么盖聂和卫庄会与对手相待,极力抗衡。但是若是来的是这群在别人看来实力强劲,在他们看来却只是一般水准的暗杀者,那么确实没有担忧的必要,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盖聂和卫庄了……   结果毫无悬念,四人全被打翻在地。   “我不相信。”星魂单膝跪地,捂着胸口,脸色狰狞地吼道,“……不可能会差这么多!世界不可能距离这么远! ”   “呵——”卫庄冷笑。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盖聂淡淡开口,“我以为自己很强,强到无法战胜。即使被强迫做自己不愿的事,我也非常坚定地认为,对方不会成功。”   星魂目光空洞地看着他。   卫庄皱眉。   盖聂继续说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从没想过会输的自己,在重新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就像蚂蚁一样软弱。”   “闭嘴,盖聂,”卫庄制止道,“这些杀了他们之后再说。”   “不,”盖聂拒绝道,“我跟他们说,是因为他们懂我。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强大的自信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摧毁的感觉,想要痛哭流涕,拒绝接受现实的感觉。他们现在正在体会着,像当年的我一样地体会着。”   “然后呢?”卫庄冷笑,“你在心里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之后,做了什么?是发奋图强,努力成长,还是逃避现实,自封了五感?”   “我在等你,在做发奋或者逃避的决定之前,我在真魔国等你到来,等你愤怒打我一顿,或者不屑一顾对我说,你不在意。”   盖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卫庄有些可恨,“可是你没有,你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表示,就像从没有被抛弃,我也从不曾抓住过你的手一样。”   卫庄不满地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该主动来道歉的不是你吗?——盖聂,十二年,我就在光伊,你没有来解释,你什么都没有做,连我母亲的葬礼都没有来参加,不要把一切说得像是因为我的残忍造成的。真正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应该是我才对。”   39 真王和盖聂   “道德制高点?”盖聂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得也是,不管内里如何阴谋腐败,艾斯特也要占据表面上的正义。”   卫庄:“……那也比你们要强,平时总是一副真性情的样子,关键时刻的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反而让人更加厌恶。”   “说到底你还是介意当年的事。”   “你为什么非要我承认这个?”卫庄表面冷淡,心里却有些抓狂。   “只是事实而已,你承不承认都不会改变它本身。”   “……好吧!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卫庄觉得自己被打败了,这个男人今天一定要把十二年前那笔账弄个水落石出,自己无力阻止,干脆坦然接受吧!   “我等了你很久,直到龙大人的葬礼,你也没有来。”   “我是想去的,不过替龙奔丧这件事,父亲显然更喜欢。”卫庄无所谓地说道。   盖聂微微停顿了一下,卫庄说得没错,他记得当时旭确实很高兴,从头到尾都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最后老师实在受不了,把这位前神子殿下从葬礼上揪出去打了一架。   “嗯——于是我托旭大人给你带了封信,你也没有回复。”   卫庄抽抽嘴角,“托父亲大人给我带信……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盖聂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也许……当时确实没什么诚意。”   卫庄讽刺地笑笑。   盖聂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块略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我知道。”卫庄走了过去,坐到他对面,“你当时心里有怨气,怨自己的软弱,怨因为我暴露了你的无能,甚至怨夜和龙太过强大……不必尴尬,换了我也是一样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却不能接受!   “谢谢你的安慰。”盖聂点头。   两个人谈得气氛正好,隐隐有误会解开的趋势,而被制服的四个人看着面前拉起家常的盖聂和卫庄,突然生出一种被忽视的寂寞。   “走!”妖娆女人扯了扯星魂和紫衣少女,出声提醒道。高大男人也顺势点头。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退后,见神子和真王依旧坐着说话,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才确信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命,迅速逃离了城主府。   卫庄看也不看他们,继续跟盖聂扯皮。暴君和教廷的手下能人辈出,杀了这几个人,不过是给了更多有实力有野心的人脱颖而出的机会。在这战乱四起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尤其是那个蓝衣少年,将来他的可利用性,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盖聂显然也不觉得帮助敌人淘汰弱者是个好主意,这种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力量,多少无所谓,而那种新生的未知力量,才是出现得越少越好。   “所以——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误会。”卫庄淡定地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战争,不是吗?”   “不,接下来才是我们的分歧所在。”   卫庄伸手撑住下巴,脸色平静,示意他说下去。   “我不曾解释,你也不曾质问,因为我们两个都能明白当时的处境,所以知道自己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权利。”   “说得很对。”   卫庄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盖聂微微皱眉,“可是,不觉得很奇怪吗?是不是感觉少了点什么?既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为什么我们十二年不曾相见?”   卫庄的心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两个人敷衍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说到了这个吗?隔膜已久的真相和面纱即将被揭开的感觉,就像告白了暗恋已久的对象,等待答案的那一刻,非常非常的不好,因为心跳得太厉害。   “为……什么呢?”卫庄发现自己声音有点颤,但愿盖聂没有发现。   盖聂抬眼看着托着下巴,一脸冷然的男人,轻轻开口:“因为——我们是伴侣,不是吗?”   卫庄觉得头上有一记闷锤砸下,脑海中有点空白,又有点痛快。他的心中几乎是咆哮般地应和着——没错,我们是伴侣,但是在我最危急的时候,你却抛弃了我!若是当初你敢去找我,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你一顿!我要拉着你到深水牢里,在你喘不上气的时候,再狠狠甩开你的手,让你知道当时我心里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混帐东西!   卫庄没有理会少年时候的自己在心里大吼大叫,只是伸手揉揉眉心,冷淡地说道,“当然,我们是伴侣。”   盖聂继续说道,“神子和真王的婚姻,只有理智,只有利益,只有相互猜忌和妥协退让,没有激情,也没有甜蜜,连向对方无理取闹的资格都没有。听说我有女人,你也完全没有感觉。这不是婚姻,只是同盟。”   我们的婚姻,原本就是结盟的产物。卫庄动动嘴唇,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的心仿佛被锤子凿开了一个口,有什么东西正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   “原本你的性格,应该是会在肉体和精神上狠狠地惩罚我、折磨我。可你没有,因为在你心里,从没有把我当成盖聂,你只是把我当成真王——你的利益同盟。”   终于把这个问题说出口,盖聂心中有些感伤,他想起龙活着的时候,自己曾别扭地抱怨过卫庄眼里只有辉夜,没有盖聂。没想到经过十五年的沉淀,这个问题,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隔阂。   盖聂的话犹如一记钟声,不停地在卫庄脑海中荡起一圈圈波纹,搅乱了那本就不平静的思绪。   没办法回答,卫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刻薄的话早有准备,可是却无法说出口,只有心里的漏口越来越大,流出的东西越来越多,顺着血液淌遍了全身。卫庄甚至为此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战栗和兴奋,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感情,能够让卫庄心跳加速,浑身都充满一种莫名的力量。   “你不喜欢我把你当真王?”卫庄用那双凌厉的眼眸盯着他,“那么你希望,我把你当什么呢?不如你自己说一个答案,看我是否可以接受?”   答案?什么答案?什么样的答案能够让神子殿下接受?盖聂想,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去接受另一个男人成为自己的伴侣?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甜蜜吗?喜悦吗?不,那是属于女人的爱情颂歌,那绝不是属于男人,属于卫庄的理由……   盖聂想起两个人的初次会面,那时少年眉目如画,微微抬眼,自己便能看到全世界的蔷薇都盛开,他的开心,他的愤怒,他不屑的嘲讽,仿佛都是那高贵身份下不可或缺的一抹亮色。然后他开始长大,从一个秀丽的少年变成了英俊中带着一丝秀美的男人,强大而美丽。不,应该说,强大,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就像给我下了魔咒,盖聂平静地看着卫庄想道,即使站在万人中央,你也能一下子夺去我的目光,让我眼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居高临下坐着巅峰王座,白衣染血变为战场修罗,你发怒的时候能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颤抖,冷漠的表情仿佛冰封的积雪,永难消融……你是卫庄,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卫庄,我心心念念的,日思夜想的,魂牵梦萦的珍宝……   “小庄——”   听到他的呼唤,卫庄看清了他的眼眸,不是鲜血般的暗红,而是一种如同深渊潭水般的漆黑,仿佛被墨汁浸染过。   “小庄——”盖聂低声唤道。   “……我在。”卫庄似乎被他语气中的深情感染了,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应道。   “我是你的伴侣,也……应该是——你的爱人。”   爱人……么?卫庄感受着脸颊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温,感受着那只常年握剑的手上深刻的老茧,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英俊脸庞。   如果是爱人,那么至少要有爱吧?卫庄脑海中不受控地走神了,可是我爱你吗?如果爱的话,那爱你的什么呢?   少年时曾经听闻你的名字——辉夜,真魔国的继承者,被称做“希望之星”的少年王。听说你是被掩埋进土里的珍珠,经过地狱烈火的淬练,成为了引导光与暗的主宰。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才发现传闻中魔的后裔,竟然是如此英俊耀眼的少年,你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光彩,能够让众人从心底里信仰膜拜。   当你从一个英俊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你那高超地剑法实在让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同时你温吞的性子却让我生厌!王者怎么可以如此懈怠!但是时间久了,我发现,你似乎只在我面前慵懒,愤怒,吼叫,还有……温柔,别人面前你是真王,在我面前,你是谁呢?应该是……一个男人,一个从不曾在别人面前出现,以后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出现的,独属于我的,男人……   “你是个男人。”卫庄突然轻声问道。   盖聂正抚摸他的手顿了顿,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嗯,你的男人。”   卫庄点头道,“嗯,我的男人。”   “对不起,”盖聂慢慢地放下手说道,“在你危险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对不起,十二年留你一个人对不起,见了面没有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对不起。”   不,应该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才是,因为我惹到了麻烦,才让你在生死边缘徘徊,你做的一切都是形势所迫,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打算。盖聂猜测,卫庄大概会这样说,可是……   “道歉就完了吗?”卫庄挑眉,阴阴一笑,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什么?”盖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终于有了进展,不用绕回去了?   “让我打你一拳吧!”   “……好!”盖聂答应了,然后问道,“不过之后我也可以打你一拳吧?”   “当然。”卫庄示意盖聂站起来。不过……卫庄嘴角勾起,什么时候打,得由我来决定了!   伏念同晓梦正从武道修为说到人生观点,又从人生观点说到大陆形势,听见不远处屋顶的打斗,也没能影响他们分毫。直到一个身影突然从屋顶上被击飞到离他们三步远的草坪上。   “真王陛下安好?”伏念的声音严肃刻板,毫无起伏,有种莫名的深厚在里面。   晓梦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者,嘴唇轻抿笑出了声,平时端庄雅素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十八岁少女的如花俏颜。   “……无恙。”盖聂淡淡地说道,顺便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琢磨着打卫庄那拳的时候是要用上七成功力还是八成功力。   40 犹记当年   次日,神子殿下卫·艾斯特·庄同真王陛下盖聂走出城主府的大门,宣布了一个能引导神魔大陆战争走向的消息:艾泽拉斯的新任城主晓梦,于武道一途败于贤者伏念之手,被迫接受神魔借道的要求,出让艾泽通道——圣地加纳即将被攻陷。   此言一出,大陆形势转变更加剧烈,革命者、投机者、王权贵族,所有能够影响局部争斗的人们纷纷寻求更好的出路。但是这一切都毫不影响如今联合军团的进攻态势,没错,光伊的神之军队和真魔国的勇士们终于在这战争过半的时候,共同组建了一支联军,神魔结盟多年的事实,终于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被攻陷的圣地加纳除了统治者的更换之外,其他方面都原原本本的保持了下来。比如,多年前的碑刻,时光久远,但是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被磨灭。   “当星辰隐没于大地,晨曦冉冉升起,这位少年站立于此,眼睛凝望辽阔天空,脚下踩踏神赐的土地,神爱世人,他乃是诸神之子,上天赐予他无限的荣宠,同时也赐予他慈悲之心。卫·艾斯特·庄,将会成为新的神坛主宰,光明正直之心,无比伦比。故封号‘熙德’,此少年王乃是天下无双,有大德之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念道,语气波澜不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站在两尊巨大的碑刻前面,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远离他们的视线。   “能闭嘴吗?真王陛下。”卫庄冷冷地说道,这些话刻在这里无所谓,被人传诵也没有关系,但是被一个知道自己真面目的男人,用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读出来……卫庄有种自己被嘲笑的错觉。   “我觉得教廷对你的评价有些偏颇。”盖聂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不是错觉,他就是在嘲笑自己,只是嘲笑得太正直太事实,卫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盖聂看卫庄略思索了一下,就要开口,立刻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到主教堂去看看?”   卫庄撇撇嘴,对他打断自己有些不满,“看什么?曾经献祭的高台?我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言呢!可惜啊!你没有兑现——”   “你说什么?”盖聂问道。   不记得了吗?卫庄皱眉,阴阳怪气地讽刺,“真王陛下还真是健忘啊!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想啊!哦对了,——卫·艾斯特·庄,乃是世上最可怕的□□,从现在起,它将会渗入到我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之中,我的骨骼,眼睛都将填满他的血肉,我火热的胸膛里将有一颗为他跳动的心脏,他是我手中绽放的蔷薇,若要把他夺走,就砍断我的双手,毒瞎我的双眼,挖出我的心脏,压碎我的骨骼,抽干我的血液,否则他就是属于我的,直至世界化为尘埃的那一刻……这种矫情话,你当初怎么说得出口?!”   盖聂淡淡应道,“对,我想起来了,是我说的,但是这么多年了,我没记得这么清楚。”   卫庄:“……”糟了,说过头了。   “人总是把自己喜欢听的话,记得最清楚。看来,神子殿下你很喜欢这些话啊!”盖聂镇定地评价道。   卫庄暗道失算,本想赢他一成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就这么被他“指教”了,卫庄很不高兴。   “我确实喜欢——虽然它们只是一些空话,但是言出必行的真王陛下说出口的空话,可不多见。”   盖聂低头,“这件事……你准备记多久?”   这件事?记多久?卫庄脸一沉,开口道,“我记你一辈子!”   盖聂沉默许久,然后点了点头。记一辈子就记一辈子吧!说到底终究是自己理亏,以卫庄的性子,若要让他释怀,可不是得等下辈子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卫庄看他神态放软,就知道他退步了。其实就某方面来说,这个男人比自己这个神子还要纯良得多,虽然看不惯,不过——有时候这样也算对自己有利。   盖聂认输道,“其实当初你说的话,我也记得很清楚,你说——”   “……”卫庄转身走了,当初都是太年轻了才说出那些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被人提起这个黑历史了!   最高教廷的主教堂里,卫庄和盖聂面色凝重地站着,眼前的情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在外面看着完好无损,在里面站着却毫无尊严。   盖聂弯腰从被枯黄覆盖的地上捡起一片干得快要碎裂的落叶,皱眉低喝道,“他们怎么敢?!”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有什么不敢的?”卫庄看着眼前败落的教堂,没好气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就他的表情来看,并不像是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无知,”盖聂的语气冷漠至极,“引发战争可以当做野心,但是竟然践踏首代,他们不像是要推翻时代,而是像要推翻整个大陆!”   “从此这块土地,不会叫做神魔大陆?神魔纪年会改为秦纪年?”卫庄冷笑,“看来这位暴君的野心,真是史无前例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盖聂抖抖手,将手中的落叶扔出去,“毁灭恰是为了缔造。”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   卫庄踏着落叶和碎石,缓缓地走向高台,“他以为神魔是什么,一个标志,还是一块踏脚石?不,都不是,我们是大陆的引导者,他该期盼神魔力量的沉寂,那是整个大陆的安宁,现在他们要激怒我们,就该做好准备——承受我们的怒火!”   卫庄站在高台上,那已经陈旧的誓约之钟旁边,伸手抚上钟的边缘,果然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力量。   “消失了。”卫庄平静地说道,“首代神魔储存的力量,庇佑大陆的力量,能够轻易压制龙的力量——被带走了。”   “我猜到了。”盖聂走上去站到誓约之钟的另一边,“十多年的时间,战争的胜利是暴君需要考虑的,首代的力量才是教廷的目标……只是不知道,独属于神魔的力量,究竟是如何被他们取走的?”   “我倒觉得如何取走的不重要,他们取走要用在什么地方才值得考虑。”卫庄应道。   盖聂点点头,伸手摸摸了蒙尘的金色古钟,喃喃地说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卫庄疑惑地反问道,“有什么遗憾吗?”   “……没什么。”   “我以为——正常的应该是愤怒和思索才对。”卫庄继续逼问道。   “……真的没什么。”   “如果你是想要勾起我的好奇心的话,那么你做得很成功。”卫庄斜了他一眼,讽刺道,“——真王陛下。”   “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盖聂觉得自己有点冤。   “呵——”卫庄用冷笑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血盟之约的力量,是被龙大人和老师封印的。”盖聂说道,“所以我想……”   “你想什么?你想用首代的力量冲开封印,让中止的血盟之约再度运行生效?”卫庄皱眉,“问过我的想法没有?!”   “……抱歉。”   看着盖聂低头垂目的样子,卫庄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玩笑过的一句话。父亲说,历届真王都是通过教育,而不是血脉传承的,因为没有人愿意跟那群暴力狂结婚。   这怎么可能?真王与神子齐名。就算行为有失,但毕竟身份尊崇,难道那些为他们的地位和武力倾倒的人,竟然会选择退缩吗?卫庄记得自己这么反驳父亲。当时父亲的表情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却没有回答。   但是卫庄现在知道答案了——因为深情,可怕的深情。   “盖聂,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卫庄冷漠地说道,“自作主张地成就这段婚姻,自作主张地认为我不懂感情,自作主张地切断血盟之约的联系,然后再自作主张地要让一切再回到之前……你,从来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一个圣人!你觉得我需要的东西,你以为能够补偿我的东西,你都毫不在意地给我。而事实上,你不稀罕的东西,我也不稀罕。”   “……抱歉。”   “没必要抱歉,这是你的本性,是你,夜,还有龙,还有所有真王的本性,只知道一味给予,却从不询问对方的意见。”   双方沉默许久后,盖聂开口道,“虽然没有意义了,但是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问你,你的答案是?”   “……既然知道没有意义了,答案还重要吗?”   “也许……很重要。”   41继续走下去   41 继续走下去   宽大破败的教堂内,两个人在高台上抚着古钟沉默。问题太难回答的时候,人们通常选择不回答……或者换一种方式回答。   “这世上有三种东西,是受人喜爱不分国界、不分地域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卫庄问道。   盖聂点点头,“音乐,舞蹈和美食。”   “是的。传说中神对人发问,但是人类无法听到他的语言,神便选中一群人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人们在回答神的问题的过程中创造了乐器,节奏,和歌声。”   “于是世上有了舞蹈和音乐。”盖聂道,“神的传说,永远都充满了美好。”   “音乐本身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通过演奏者的心情,来回答对方的发问。”   盖聂看着卫庄,看着他收回放在钟上的手,然后又拍上去。   卫庄眉目深邃,眼中仿佛藏着万千言语,但是他没有诉说,只是一下一下地拍到了钟上。   “我——”盖聂说道。   卫庄想起两个人在星海浩翰下,在深蓝色的海洋上,在船只的甲板上玩笑、挖苦对方。   “从——”   卫庄想起盖聂的吻,潮湿温热,想起他动情时候的模样,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不——”   卫庄想起自己的誓言,即使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会下意识地投入到别的事情中,但是那些话却从没有在自己记忆里消失。   “愿——”   将三年的时光压缩至三天,卫庄也从来没有觉得不满,因为如果是真正的三年,他们会聚少离多,他们会戴上假面。   “与——”   盖聂和端木蓉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最厌恶的,就是那个女人凝视盖聂的目光,深情、专注,明明白白地昭示爱恋。   “你——”   盖聂很英俊,没有人会讨厌美丽的人,卫庄即使是神子,也被这个男人的外表吸引过。   “分——”   那种深情的眼神,那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母亲看着父亲时一样,让人沉溺,无法自拔。   “离——”   卫庄收回手,不再拍下去,盖聂也不再倾听,只是缓缓说道,“你从不愿与我分离……”   卫庄转过身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走吧!”   “等一下……”   “等得够久了。”卫庄打断他,“去安排下一步的计划吧!”   盖聂慢慢地走到他身后,“是够久了,其实这些话应该十五年前说,只是——”只是当初我们都太骄傲了,骄傲得连这么基本的话都没有说过。   “你说吧!我在听——”   “好,不过我说出来,你要保证不会笑。”   卫庄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不,这个要视你说出的话决定。”   盖聂想了想,开口道,“你愿意吗?”   卫庄皱眉,“你是不是把说这句话的情景和话的前半部分给省略掉了?”   “婚礼上……”   卫庄:“……”那不就是……   “从今日起,你将和我结为伴侣,共同接受血盟之约的监督,我发誓不会背叛你,伤害你,而我要求,你也要以同样的心回报我……你愿意吗?”   “……我可以笑吗?”卫庄抽抽嘴角。   “之前说过了,不可以。”   “但是你这种求婚方式,非常的俗气,还有搞笑……”   “我不擅长这个。”   “那至少有眼睛吧?没有见过让你觉得可行的求婚阅历吗?”   “……需要我下跪吗?”   “……绝对不需要。”   “我只是需要一个经历。”卫庄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满意,盖聂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至少以后我的学生问起来,我可以告诉他,我求过婚,结过婚。”   卫庄点头,“所以以后我也需要告诉别人,我是被求婚过,才结婚的?”   盖聂看向教堂门口,“我们可以走了。”   卫庄嗤笑一声,同他一起走出教堂,外面的天空很蓝,阳光正刺眼。   “嗯。”迈出教堂的时候,卫庄突然发出了一个短音节。   盖聂看了看他,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   卫庄仍旧一副淡漠的神情,望着灿烂的日头。   打破这美好画面的是前来秉告公务的真魔国士兵,继承了他们领袖的简略作风,他秉告的只有一句话——红莲大人和白大人打起来了。   顺着士兵引路的方向,盖聂和卫庄来到了“事故”地点,那是一片宽大的空地。他们站在人群后,一眼就看到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正在动手,周围的士兵也分别站在两旁呐喊助威。   红衣身影飒爽中带着几分娇媚,动作却十分利落,手中的剑舞动如风,招招干脆;身穿白衣的青年却眼带轻蔑,丝毫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闪躲腾拿,时不时嘲笑一句,看似轻松得很。   “你觉得谁会赢?”卫庄观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红莲会输。”盖聂看了看自家妹妹的动作,接口道。   “哦?”   “实力的差距,不可逆转。”   “难得你回答得这么干脆。”   随着两人短暂的交谈,那边的打斗也已经分出胜负。盖聂和卫庄走到众人面前。   “真王陛下——”   “神子殿下——”   红莲低声道,“兄长大人——”   白微微垂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盖聂询问自己的妹妹。   “兄长,”红莲伸手指指不久前立下的界碑,“此地是将圣地加纳划为两国的分界点,理应由我们共同派兵驻守,但是——白大人,你有什么非要独占的理由吗?这么难以启齿,不能宣之于口?”   白不屑地冷哼一声。   卫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一副淡漠表情的白衣青年,皱了皱眉。   白看卫庄脸色难看,终于不情愿地说出了理由:“养鸟。”   卫庄:“……”好大的出息!   白轻轻将右手小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巨大的白色凤凰腾空而来,美丽得仿佛一幅图腾。   卫庄见过这只凤凰,是白的战斗伙伴,于是只得看向盖聂,“此地由光伊派兵驻守,然后让划界者从另一处割出同样大的土地给你们。”   盖聂点点头,红莲看了看一脸傲慢的青年,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气闷地不说话了。   待两个人都离开后,卫庄自觉地开口搭讪,“真王的继任,你有选择了吗?”   盖聂点点头,“嗯。他叫天明,是荆轲的儿子,现在正在熟悉真魔国的生存方式。”   卫庄轻笑一声,“真想象不出,那种人的儿子,除了冲动,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是头小狮子。”最后总会成长为兽王的。   “呵——”   “你呢?你这个堂弟,似乎也并没有成为神子的资质——”太任性了!   卫庄撇撇嘴,“我当然不会让他成为神子,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杀害前任神子夫人,现任神子的母亲,这个罪孽,会被这孩子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   “我可以推荐一个人,一个有资质的继承者,但是……他跟艾斯特毫无关系。”盖聂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轻易打败,眼中却始终燃烧着斗志的少年,有着俊秀的脸庞,和一双明亮至极的眼。   “哼!关系?若是他真的有为王的资质,我可以制造出一百种他跟艾斯特的羁绊。”   盖聂面色不变,心想:还真像卫庄的作风啊!典型的——我说他有,他就有!   “是楚地的少年王。”盖聂说道。   “革命者?”卫庄先是皱眉,然后轻笑,“有趣。”   盖聂点头,“在战争中成长,在战争中蜕变,我有预感,那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如果被我看中,他就是下一代神子了,自然能坐上至高无上的王座。”卫庄傲慢地抢过话题。   “那你要怎么才能看中他呢?”盖聂面色放松下来。   “那就得看他自己的实力了。”卫庄道,“ 还有你那个小子。战争,还没有结束,有的是时间给他们表现。”   盖聂点点头,“说得对。”   现在双方损耗基本持平,战争仍在继续。   ——————————————END————————————   感谢大家的支持,神魔恋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这个文已经出本,所以为了保证买本子的福利,番外就不再放出了。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和喜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